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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睡了多久,待我醒时,窗牗外又是和煦的光色,泛着微微的红,分外好看。床榻边空寂一片,没有泪眼朦胧的刘毓,没有从善辞令的接生婆,唯有蒹葭昏昏欲睡地支颐于塌下,倦容满面。
看了看蒹葭,我伸手抚上依旧隆起的小腹,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沉寂。没有了不弃,它竟是像失去生命力一般,安静异常。那么,离开我腹中的不弃,此今正在何处呢?急切地扫视了一遍内室,我竟是一无所获。
“蒹葭——”嘶哑的声音是我闻所未闻的,带着扯裂的疼痛,让我深深地蹙起眉头。没想到,一番生产的折腾,竟是让我多处受伤:破裂的唇瓣,嵌开的手掌,血丝密布。不过,能用这些换来不弃的安然倒是值了。
转而用手轻推了推蒹葭,我甚为担忧地询问她,“蒹葭,不弃呢?”
“不弃?”蒹葭初醒,还有些迷糊不清,茫然地重复着我的话,许久才反应过来,“夫人问的是姑娘吧?诸葛先生担忧姑娘哭扰到夫人便吩咐双剑抱着姑娘出去了。”
我倒是忘记,我一朝生产历经七八个时辰,再加上昏睡的时间,孔明就是再为忙碌,也是该回来了。
“那先生人呢?可是又去处理军务了?”简单地推测一下,如今至少已是过了一日,以孔明平日归来的时间算,此时,他应是身处外院。
蒹葭却是摇摇头,说道:“姑娘昏睡了两日,先生一直照顾着,未曾离去。不过,刚刚二姑娘前来,说是赔罪,先生便去了外室,言片刻后就归。”
闻言一顿,我甚为讶然,不过我也说不清这讶然中有几分是因为孔明照顾我两日且不曾离去,又有几分是因为刘冕会来赔罪,明明我已是答应赵云不会同孔明妄言,而且,我早产的事本就与刘冕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
“这么说来,二姑娘还在外室?”动了动身子,我欲要起来。不过,还不待我半撑起身子,蒹葭就是将我扶住,阻止我道:“夫人初产,不可下榻。”
犹豫地思虑片刻,我复又躺了回去,对着蒹葭言:“那你出去同先生说我已是醒了,有话想要和他说。”其实,借此机会让孔明对刘冕心生芥蒂未尝不是个有效的法子,只是这个法子未免太过卑鄙了些,是我最不想也最不屑采取的法子。若是有一日我黄阿硕真的沦落到使用卑鄙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思慕的时候,那么也就意味着我再也不配得到我所想要的思慕了,“此外,告知先生之后,你就可以退下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双眸微瞠,半晌,蒹葭才回应我道:“诺。”
随后,她缓缓退下,我则是默然地思虑着待会要如何同孔明言说,说清事实,说清我的思绪。如今,不弃已是诞生,有些事情也该面对了。
然而,待到孔明入内室,我才恍然知晓,在孔明面前,我想要掌握主动权,还真是难。
他信步而入,唇角扬笑,是我熟识的模样,“蒹葭言你有话要同我说?”雅然地在我身旁坐下,他的大手扣住我的手腕,替我号脉。期间,他一直凝视着我,双眸深邃不见底。
无由的,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觉得自己似是作了什么坏事一般。心虚的我习惯性地低首,神色复杂,嘶哑的嗓音困难地应声:“嗯。”应罢,歇了片刻,我才又道:“我早产一事与二姑娘无关,你无须责怪她。”
“我知晓,我已让她离去了。”他的唇角又扬起了些,放开我的手腕,淡淡然地言:“你身子不好,产后更是虚弱,定要好好休养,不可过度劳累。”
会意的颔首,我略为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背,鼓起勇气道:“那个……。”只是,不待我说完,孔明已是打断我,言:“我思忖着你的身子,想替果儿寻一乳母。”他语调悠扬,不急不缓,晏晏浅笑的样子,好似出言打断并非有意一般。
而我想说的是:那个,你可知晓我是为何早产的?那个,你可还记得你要允我的承诺?
可是,经他一提乳母的事,我便暂时将这些全都抛到了脑后,只记得否决,“我想亲自喂养不弃,她是我的女儿,我不愿假手于人。”何况,我始终不认为我的身子有差到连照顾一个孩子都困难,比于娘亲,我的身子已是好了许多,至少没有九死一生的诞下不弃。
他眸光未移,笑视着我,不曾拂了我的意愿,“如此也可,只是,你切记不可劳累。”说罢,他替我拉了拉被衾,将我整个身子包裹起来,又道:“屯军樊城的事情已是准备的差不多,三日后便要启程,这几日你需好好静养,以备三日后可以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