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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晚霞渐生,柳树枝条依依,小院中,暮色开始笼罩四处。
窗棂花纸上,烛光剪影轻轻一跳,燃了起来。
元清杭躺在宁夺身边,迷迷糊糊地闭着眼,双颊红得像是窗外天边红霞。
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好像被整个抽去了筋的一条小龙,懒洋洋地趴在浅滩上。
只是一个漫长的吻,怎么会这么耗体力?!
耳边,宁夺低醇的声音轻轻响起来:“你……累了?”
元清杭不敢睁眼,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含含糊糊地叫:“哼,本少主体力好得很!……”
说得没错,简直比和商渊战斗还累,比和惊尸群周旋还费力。
唇上鲜明的触感犹在,脉搏还在激烈跳动,满心里全是安乐狂喜,整个人好像欢喜地快要炸开一样,想要满世界去说,想要带着他的小仙君去见身边所有重要的人。
两个人一路走来,虽然心意相通,彼此依恋,可却没有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除了偶尔牵手、一起战斗外,什么耳鬓厮磨、情意绵绵都欠奉,更别说有过什么互诉心意,海誓山盟。
今天忽然这样从好友知己变成了亲密爱人,却又好像水到渠成,也没有半点突兀和不对。
元清杭依旧不敢睁眼,生怕一看见那张俊美清冷的脸染上别样春色,自己说不定就会忍不住反扑回去,再这样恬不知耻地厮混下去。
他纤白手腕懒懒地搭在眼上,轻声道:“小七君,过几天,我带你去见姬叔叔和红姨,还有我爷爷,好不好?”
宁夺没有吭声。
元清杭闭着眼,嘴角噙笑,不好意思地低哼:“他们当然早就见过你了。可是我想和他们说,以后……我就和你在一起啦。我们俩不生小娃娃,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我爷爷要想有乖曾孙呢,那好像也只有指望澹台小姐。”
等了一阵儿,没等到回应,他心里微微忐忑,向身边看去。
一睁眼,却一怔。
宁夺的脸色没有他想象中的春色,却微微有点苍白。
“你……不愿意吗?”元清杭心里忽然有点儿慌,口吃起来,“不、不说也可以的,哈哈哈,老人家会受刺激,你们苍穹派的小师弟们也会觉得奇怪,对吧?”
宁夺浓黑的长睫轻轻一颤,沉默半晌,低声道:“若我是废人一个呢?”
元清杭怔怔看着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
他侧过身,一眨不眨看着宁夺:“绝不会。我舅舅不是留下了塑金诀吗?我的小七君天赋异禀、聪慧超人,一定可以重塑金丹的!”
宁夺脸色平静:“我在小天地里三次重塑金丹,都是只裂出缝隙,破成几瓣。”
他好像说着很寻常的话:“像我和师父这样,主动自爆,金丹碎成齑粉,想必没有什么机会了。”
元清杭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腊月冰水,刚刚还满心的喜悦欢乐,现在却觉得浑身冰冷。
他根本不知道破金诀是怎么回事,更不明白塑金诀有什么玄妙,原本满心以为宁夺伤势再重,既然敢自爆,一定有把握重新练起来。
就算再艰难,再漫长,就算需要从筑基从头开始,那又怎么样?……可是、可是有可能无法恢复吗?!
宁夺静静抬起眼睛,一双清澈眸子望向他,半晌举手,轻轻帮元清杭擦去眼角落下的泪水:“我也只是这样觉得。又或许事不至此。”
元清杭呆呆看着他,忽然慌乱地掏出储物袋,拼命往外倒东西:“你别急,不外乎还是疏通经脉、调理根基,我攒了好多珍贵药材的……虽然没有现成的药,可是我可以和红姨一起研究——啊,对了,红姨只擅长制毒解毒,我们明天就启程,去找易老前辈!”
正心慌意乱地翻找着,手腕一凉,被宁夺轻轻握住。
他的手指修长,却微冷,完全没有过去那种火热的温度,再次低低安慰:“真的没关系。我在做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的。”
元清杭怔怔停下,没有再说话。
他慢慢俯下脸庞,趴在宁夺那宽厚的胸前,良久以后,他的手轻轻伸下去,覆在了宁夺的丹田处。
虽然这些天帮他处理伤口时,已经看了太多遍那狰狞的硕大伤口,可他从来都是笑嘻嘻的,从没流露出一点难过和害怕。
可现在,他终于任凭自己的泪水一点点打湿了宁夺心口的衣襟。
宁夺柔声道:“……你不要哭。”
半晌又道:“我拿了男主符篆的,你说过,拿了它,遇到不平事,就得舍身取义。奋不顾身。”
元清杭又是心痛,又是好笑,哽咽道:“不是什么男主符篆啦,是男主卡。”
越想越是伤心,他无声流着泪,手掌发力,一股温柔的灵力输送过去。
宁夺轻轻叹了口气,温和地道:“我没有金丹,丹田现在也受损,存不住灵力的。”
元清杭不理他,灵力固执地输送不停。
良久过去,宁夺声音喑哑:“……把手拿开。”
元清杭身子微微一动,心惊胆战地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不行,得做点别的,转移他的注意!
他把心一横,抬起头,眼泪汪汪,猛地一口封在宁夺唇上:“呜……”
……窗前烛光微微一跳,烛芯左右摇摆,仿佛也不好意思看下去那边的旖旎。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情动的少年才依依不舍分开,脸红似火。
两人并肩躺着,一时之间,又觉得只要有身边这个人在,什么金丹破碎,什么前途渺茫,又都完全没有什么关系。
元清杭等心跳略略平复后,才小声道:“我白天和红姨聊了一下,帮你师父配了点止痛的药。煎服下去,应该不至于那么难过。”
宁夺黯然点头:“谢谢你……他对你那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