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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杭呆了呆:“他……他迟早会回到神农谷的吧?红姨一直教他仙宗心法,说到底,也是想着迟早把他还给木家。”
宁夺沉默不语,好半天,才道:“商师兄慢慢开解他,再加上父慈子孝,或许以后会活得开心点。”
元清杭看向他,心里又酸又软,小声道:“我就知道,你面冷心软得厉害。”
他不敢再多聊厉轻鸿,跑到树荫下,细细辨别,动手采了数种罕见的毒蘑菇。
他一边分类,一边收入储物袋:“等我好好想一想,怎么炮制点厉害的东西。”
宁夺皱眉:“什么?”
元清杭哼了一声:“当然是毒药。”
宁夺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
元清杭道:“怎么,怕我喂你吃吗?”
宁夺摇摇头:“你若是给我吃毒药,也一定是为我好。”
元清杭心里莫名一甜,笑吟吟举手,摘了只红色浆果送到他面前:“那说好了,以后我要是真的给你吃什么,你可要听话。”
宁夺伸手接过浆果,轻轻送入口中:“好。”
元清杭和他一起嚼着小浆果,体会着满嘴清香,果汁清甜,一边发狠道:“红姨白教了我这么多年,每次一用毒,我总是束手束脚。可我现在觉得,这世上最毒的毒药,也毒不过人心。”
宁夺道:“例如澹台明浩和宇文离?”
元清杭咬牙道:“澹台超不是因我而死,我给他伸冤已经够了,宇文离的死活,我不管。可林夫人殒命,我迈不过这个坎。澹台老贼一天不死,我心里一天不平。”
宁夺静静看着他:“我来杀他。”
元清杭一愣,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用不用,你的剑退敌就好,不要杀人。”
宁夺低声道:“你这种人,难道又真的喜欢手上染血?”
元清杭怔了怔,半晌一笑:“我可是劣迹远扬、凶名在外的,就算真的杀个把人,也没什么稀奇。”
宁夺摇了摇头:“哦,笑面人屠。”
元清杭被噎了一下,羞恼道:“是啊,你不服气吗?”
他本就生得极为眉目如画,眸光晶亮,这样斜睨着看过来,却是格外灵动狡黠。
宁夺快速看他一眼,如实评价道:“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元清杭瞪着他,忽然飞身起来,足尖在身边树干上一点,急扑过来,十指一张:“叫你看看魔宗少主的厉害!”
……
林间寂寂,鸟鸣唧唧。
四周落叶激飞,卷起旋风阵阵。
两个人许久不见,这般一交手,又是熟悉,又是略显陌生。
痛快淋漓地对战了一场,元清杭首先跳出了战圈外,气喘吁吁一摆手:“停停!够啦!”
简直恐怖,只不过数月不见,这个人的修为似乎又提高了一大截。
这是和他交手,一定收了力气,若是真的放开全力一战,只怕是距离刚刚突破不久的金丹凝实中期境,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宁夺缓缓收了应悔剑,看着他额前的细汗:“你的术法也进展很快。”
元清杭没好气地嘟囔一句:“那可不?要是只用武力对打,我还不被你削成渣?”
两人找了块空地,元清杭支起一个木架,把刚刚搜罗的猎物和山珍拿出来,削下一片锦鸡的前腿肉,划开口子,塞了一片山蘑菇进去,又加了一块髭狗的腿软骨肉,显摆着给宁夺看:“瞧,好玩不?这叫‘骨肉相连’。”
宁夺看着他格外得意的样子,微微诧异:“这名字有什么讲究?”
元清杭嘿嘿一乐,不答。
刚刚二人对战,四周几乎被夷为平地,小蛊雕和造梦兽早已经躲出去老远,此刻见风平浪静,又双双溜达了回来。
多多端坐在小蛊雕的头顶上,神气活现地抱着小蛊雕的一只耳朵,小蛊雕竟然也不反感,就这么驮着它,在两人身边跑来跑去,时不时地“嗷呜”一声。
元清杭看着好笑,摘了朵蒲公英,施了个小术法,封在一小团空气中,随手丢了过去。
小蛊雕精神一振,敏捷地高高一纵,抓过那团硬邦邦的蒲公英,瞪眼看了看,大概是觉得又不好吃,又不好玩,恹恹地往头顶一甩。
多多立刻跳起来,接过蒲公英,玩了一会儿,竟然把蒲公英夹在了小蛊雕另一只耳朵上。
元清杭笑得不行,乐滋滋地看着两个小家伙嬉闹,扭头看向宁夺:“说来也真是奇怪,两种完全不同的小动物,竟然能相安无事。”
宁夺悠悠道:“缘分本就奇妙。”
元清杭唇角眉梢都是笑意:“……哦。”
他只说了一个字,尾音却拖得又软又轻,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美妙的话,极为开心。
宁夺抬起头,静静看了他一眼。
元清杭扭开头,心里却又开始怦怦跳,胡乱想着:“哎呀,他看我做什么,难道也觉得我和他有缘分?”
手里的肉串终于溢出了焦香,他拿了一串,递到宁夺嘴边:“喏。”
宁夺自然而然地张开嘴,就着他的手,斯文地咬了一口。
元清杭目瞪口呆:“……”
宁夺淡淡看他一眼:“怎么了?”
元清杭轻轻一咬银牙:“你没长手吗?”
竟然要人喂!以前在万刃冢里,就算是身负重伤,也坚持一切自理呢,现在倒好,有人投喂,就势躺倒。
宁夺睫毛急颤,扭过头去:“我……有点累了。”
元清杭“啊”了一声,立刻转为担忧:“昨晚挡你师父那一剑,很费力气吧?”
宁程毕竟已经是金丹大圆满,追杀他的那一剑肯定用了全力,却被宁夺一剑击退,又怎么会真的轻松?
他呆呆出神,手中的肉串被烤得发焦,油脂掉入火堆,“噼啪”几声,蹿起几蓬高高的火苗。
他赶紧把肉串拿开,正要扔掉,宁夺却伸手接了过来。
慢条斯理地,他将那串略带焦糊的烤肉放进口中,元清杭看得发愣:“你干什么?都焦啦。”
宁夺道:“自从万刃冢出来后,什么都算美味了。”
元清杭哈哈大笑,可笑完了,却又莫名叹了口气。
宁夺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元清杭怅然道:“你有没有觉得,虽然万刃冢里缺吃少穿,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想起来,好像还是在里面舒心一点儿。”
宁夺坐在树下,夕阳余晖静默缱眷,在他脸上染上一片浅浅金辉。
他没有看元清杭,却温柔道:“等一切事了,我们再回去住上几年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