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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里面是个宽敞的房间,四壁雪白,地上铺着大片打磨光滑的白色石砖,中间摆着同样材质的一大张桌子,旁边放着几把木制椅子。
房间里有个人。
是个年轻女孩,以秦烈的眼光,会觉得她是个Oga。
她穿着一件亚麻色长袍,这回兜帽没戴,垂在背后,光着一双脚,有椅子不坐,坐在那张大桌子上,正歪着头,用一双黑亮的眼睛打量着秦烈。
最惹人注意的是,她背后弯弯地伸出一条大尾巴,高高地举过头顶,尾端还带着一个小勾,正在闲极无聊地左右摇晃。
秦烈在今后的人生中,经常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这个奇异的场景。
金色的阳光照在白色的地板上,反射着明亮耀眼的光晕,窗外缀满蓝花的花藤在风中轻轻摇曳,一个长着长长的大尾巴的少女坐在大桌子上,偏头好奇地打量他。
少女用尾巴尖指了指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自己也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就算在湖边没有直接看到那条尾巴,秦烈也认识她的身形和那只手。
这就是给他指路的戴兜帽的人。
秦烈脑中飞快地思索:她救他们,不知道是特意过去的,还是路过时顺手而已。
只是路过湖边顺手救人的话,不太说得通。
战舰刚刚抵达这颗行星,降落没多久,大湖又和战舰很有一段距离
,她在指路时能精确地把他们引回战舰附近,这消息有点过于灵通。
秦烈走过去,先对她说:“谢谢你。”
少女看看秦烈,用尾巴尖指向他,重复他的音节,“谢谢你?”
然后再把尾巴尖悬停在自己上方,像个箭头一样指着自己的脑袋,“沙拉。”
秦烈哭笑不得。
她以为他的名字叫“谢谢你”。
秦烈摇摇头,点点自己的胸膛,“秦烈。”
沙拉默了默,心想,原来他叫“秦烈”。
那他开始的时候说的几个音节——“谢谢你”——是什么意思?
看他的表情,十有八九是在向她道谢,她上次穿着袍子,包得那么严实,他也认出来了。
沙拉当然不叫沙拉。
她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从沉睡中苏醒,穿到这个身体上后,就因缘巧合,来到了这颗行星。
她脑中还有残存的这个身体的语言和记忆,刚开始和雷诺他们交流的时候,一直都在用手臂的护甲摩擦身体上的护甲,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表示肯定的意思,所以厄尔提人都在把她这个从天而降的神叫做“沙拉”。
反正她不记得名字,叫“沙拉”也没什么不好。
她已经在厄尔提人这里待了将近三年。
这三年做了不少事,帮雷诺统一了这片土地上的部落,帮他们修建了石墙围绕的聚居地,发展农业,兴修水利,让这些部落开始定居了下来。
她的厄尔提语现在也已经说得很不错了。
不过无论她说什么,秦烈当然是听不懂。
她再看秦烈一眼。
他穿了一身他们的制服,材质笔挺,头上的大檐帽上有个精致的徽章,帽檐下是一双冰澈的眼睛,鼻梁笔挺,优美的唇线微微抿着。
在湖边时她就注意到他了,倒不止是因为他长得好,还因为这人面对那么多古里兽的围攻,看起来仍然相当冷静果断。
他俩现在互为文盲,得想办法交流。
沙拉光着脚跑到旁边,从木柜里拿出一卷纸,又拿了一个小瓶和一支笔过来。
秦烈留神看了看,心想,他们已经会造纸了。
纸有点发黄,但是质地很细腻,很明显是植物纤维打浆晾干后制成的,笔是一根前端削尖的漂亮的黑色羽毛,小瓶子里装的应该是墨水。
她好像打算写字。
沙拉把纸铺在大桌子上,用羽毛笔蘸了点小瓶子里的墨水,凝神下笔。
她并没有写字,而是在画画。
她郑重地纸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长椭圆,给椭圆加了个尾巴一样的东西,最后画了两个眼睛一样的小圆圈,然后抬起头,热切地看着秦烈。
她用眼神在问他:看懂了吗?
秦烈:“……”
秦烈把手放在身体两边,鱼鳍游泳一样挥了两下,“是鱼吗?”
沙拉攥着羽毛笔,歪头看着他,好像在估量他究竟弄懂了没有。
秦烈干脆伸手拿过她的笔,三两笔在她的“鱼”周围勾勒出水波、湖岸和芦苇一样的水草。
他画得比她好太多了,两个人的绘画不在一个水平上,像风景小品中误入了水中大怪兽。
沙拉倒是立刻看懂了,不过马上摇摇头。
她抢回笔,三两下把秦烈的水波芦苇划掉,在她的大怪兽旁边认真地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圆圈。
秦烈忽然明白她在画什么了。
接近这颗行星时,他们就看到了
,这里有一大一小两颗月亮。
如果她画的大怪兽出现在月亮旁边,那么推理一下,这只长眼睛的怪兽应该是飞在天上的战舰,那么那两只眼睛估计是战舰的舷窗。
秦烈:“……”
这是什么灵魂小画手。
秦烈拿过她手里的笔,帮她的怪兽重新勾勒轮廓,把椭圆改成战舰的样子,抬起头看着她。
沙拉吁了口气,终于点点头,用一双黑亮的眼睛怜悯地望着他,眼中是毋庸置疑的几个字:你好笨啊。
秦烈忍不住弯弯嘴角,“不是我笨,是因为你画得好丑。”
沙拉的眉头立刻拧起来了,眯眼盯着他。
秦烈心想:她该不会是听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