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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再遇别过两位兄长,日夜兼程,往带湖疾赶。睍莼璩伤满心以为和辛小娥见面后自当有一番欣喜,岂知到了带湖之畔,唯见断墙残垣,一片狼藉,辛府中人已不知去向。毕再遇心中震骇,不知道辛宅出了什么变故,一时呆呆地怔了。
正自彷徨,一个胡须花白的老汉缓步走近,招呼道:“这位小哥,你是来找辛大人的么?”毕再遇见问,忙拱手道:“正是,请问辛府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到底出了甚么事?还望老丈不吝告知。”那老者便是辛弃疾的近邻何老汉,他听了毕再遇的问话,并不回答,反问道:“敢问小哥贵姓?来寻辛大人又是为了甚事?”毕再遇如实道:“在下姓毕,昔日是辛大人的下属……”何老汉听得双目一亮,忙截口道:“慢着,这位小哥,你是不是叫毕再遇?”毕再遇略觉意外,点头道:“是啊,您是怎么知道的?”何老汉笑着答道:“这就对了,辛大人几个月前就举家迁往铅山瓢泉去了。临走时辛小姐曾数次叮嘱老汉,说要是一个叫毕再遇的年青人来此,便将详情告诉于他。另外辛小姐还给老汉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你的相貌,方才老汉端详了你半日,这才过来询问。现下看来,是决计错不了的啦。”说罢捻须呵呵大乐。
毕再遇面色微红,知道定是辛小娥恐怕自己得不到辛弃疾迁居的消息,才会对这老汉千般叮嘱。低头一笑,旋又问道:“但辛大人为什么要搬家呢?看这情形像是失了火,是因为这个么?”何老汉挠了挠头,道:“详细情况老汉也不太清楚。那晚辛大人家中来了十多个贼人,打伤了辛大人。但辛大人毕竟是带过兵的,并不害怕,还亲手将贼子杀死了十来个。贼人们挡不住,放了一把火就逃了,好端端的一处宅子就变成了这个模样。”毕再遇听得面色发白,连忙问道:“那辛大人呢?他伤得重不重?家中其他人都没事罢?辛小姐有没有受伤?”
何老汉笑着看了毕再遇一眼,道:“你放心好了,辛小姐有辛大人护着,贼子们哪能动得了她半根头发。家中其他人也都好端端地。”说着叹了口气,续道:“但辛大人自己却伤得不轻,在床上一直躺了一个多月才渐有好转,临走时还扶着拐杖呢。”毕再遇听得辛小娥无恙,微觉放心,但又听辛弃疾受伤甚重,却又担心不已。正要追问详情,何老汉已顾自道:“说来也奇了,辛大人家里也没甚么财物,而且事后也没短少什么物事,贼子们为什么要冲着他来呢?老汉曾再三向辛大人追问,但辛大人只是笑着不肯说,老汉也没问出个什么结果来。咱们上饶县也派来了几个差役,可也没查出个什么眉目,最后也就放手不管了。先前你跟过辛大人,那知不知道辛大人是否和什么人结过仇呢?”说罢目视毕再遇,等他回答。
毕再遇心中微动,忖道:“若说辛大人有什么仇家的话,完颜定应该算得上。可完颜定早已死于襄阳城下,不可能再会派人前来,难不成是完颜纲为报父仇,派人来行刺辛大人?可完颜纲若要报仇,也该来找我毕再遇才是,同辛大人又有什么干系?”想了半天,终摇头道:“在下也不甚了了。”他心中牵挂辛弃疾伤势,遂不再停留,问明了往铅山去的方向,便翻身上马,拱手别过何老汉,往铅山驰去。
哲别所赠的黑马果然神骏,数十里路程弹指即过,午后时分,毕再遇便赶到了瓢泉附近。他放慢了脚程,边走边问,不多时就来到了瓢泉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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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的新居方落成不久,就耸立在瓢泉之边的一片竹林之中,附近别无民居。屋泉相伴,竹荫森森,看上去别有一番景趣。
辛小娥布衣荆钗,携着一篮衣物在泉边洗涤。面上未着脂粉,鼻翼旁珠汗盈盈,头发也略显凌乱。这几日她只顾忙着整理新居,打理家务,也没空去梳妆打扮。父亲病体初愈,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落在了母亲瘦弱的双肩上,作为家中的长女,她自然要与母亲共同担当。
点点泉水自掌间滑下,滴落在泉边的青石上,溅起的水珠打湿了辛小娥的面颊,她也不提袖擦拭,秀眉微颦,似乎别有所思。一篮子衣物还未洗完,忽觉一个身影站在了身后,遮去了半边日光。辛小娥抬起头来,见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那男子背光而立,又满身尘土,瞧不出本来面目。辛小娥心中略觉不快,心道:“一个女孩子家在这里洗衣服,你一个大男人在那看个什么?”遂怒斥道:“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开!”
那男子并未走开,反而上前两步,颤声道:“辛妹,是我啊!难道你认不出我了么?”辛小娥全身一颤,手中一件尚未洗好的衣服〝扑〞地落入了水中。这声音她曾无数次在梦中听到,当真是魂牵梦萦。连忙站起身来,仔细打量时,那男子剑眉斜飞,清亮的双目中含了些许哀伤,唇边却挂着一丝微笑,不是自己那朝思暮想的再遇哥哥又会是谁!
一年多来的寂寞相思,一年多来的痛苦煎熬,俱化做了股股热流堵在了喉间,辛小娥只觉喉咙阵阵紧缩,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想要投体入怀,却又怕自己是在做梦。怔仲片刻,伸出左手,在毕再遇面颊上轻轻抚摸,轻声道:“再遇哥哥,当真是你么?我不是在做梦罢?”毕再遇握住了辛小娥的手掌,柔声道:“不是做梦,真的是我回来了。”辛小娥欢喜满胸,只觉眼前景物不住飞旋,胸膛似乎也要炸了开来,发出了一声高呼,纵身投到毕再遇怀中,双手牢牢攀住了他的脖颈,颤声道:“再遇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话犹未完,目中泪水便一串串掉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