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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虚之?嘿,宋老四果真是自作聪明!”水面之下,一个脑袋冒了上来。便像刚刚的萧重子一般,隐藏在了沙洲的阴影下,寒幽幽的目光扫过对岸的阴影。
“眼见大鱼从手边溜走,哼,不过,这古刹中果然有古怪!”
人影眯起眼睛考虑:“只是更古怪的,却是那个家伙,他究竟是用什么法子,先杀元烁,再逼死元樟,最后还天衣无缝地嫁祸的?可惜潜得太深,没看到那人的形貌……
“貌似不知此间的关节,又对冥将痛下杀手,还有灵竹所说……难道是百鬼?这就有趣儿了。
“还有更有趣的,宋老四所说的‘他们’是谁?盟约?冥王宗与谁结了盟?”人影感觉到自己似乎抓到了一条很重要的脉络,这脉络牵扯到的秘密,恐怕比眼前这古刹中所隐藏的,要重要得多。
将诸多信息在心中权衡一下,他决定先到妖雷古刹去看看,他通过秘法联系了同门,将这个消息过去。在同门回应之前,他小小翼翼地潜上岸,然后一头扑进了暗沉无边的丛林。
妖雷古刹并不大,以人影的神,走马观花地一逛,不过花了小半刻钟。
将古刹布局记在心中,他也不留恋,迅出寺,在距古刹五十步左右的丛林边缘,找了一棵大树的树冠,窜了上去,身形与繁密的枝叶融为一体,莫说人眼看过来,便是栖身在枝叶间的鸟儿,也没有感到异样。
这时,同门传来回应,让他在古刹周围蹲点,刚刚那些消息,自有他们去查探。这法子其实不怎么聪明,可是他们却没有冥王宗那么详细的情报,也只好将就了。
他略一观察周围的形势,决定把潜伏地点就设在这棵树上。
这里离寺庙太近,本不是留守的好地方,不过,正是因为不安全,所以没有人会到这里来,省了许多麻烦,而他对自己的潜形匿迹之术,则有绝对的自信。
他以宗门秘法,将呼吸调整到一个特殊的频段,全身毛孔都与外界形成一个极微妙的循环,使自己和这棵大树形如一体,神智也进入一个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
日升月落,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这段时间里,古刹保持着一个很诡异的平静,没有人进出。树上的人影保持着高度的耐心,就这样过了整整十五个时辰。
隔日的凌晨时分,外界的刺激使他从这个玄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但他的身形、乃至呼吸却没有丝毫变化。他的眼睛已完全闭上,但方圆十余里范围内的一切变化,又都具现在他心中,钜细靡遗。
此时正值天地间最黑暗的那一刻,寺庙檐角的阴影几不可察地晃动一下,然后便又恢复到正常状态。
这样的变化已不是肉眼所能观察到的,然而却瞒不过树上人的心眼。他可以“看到”,那边正是一道虚幻不实的影子,倏忽间没入了墙头之内。
“噬影**!”树上人心中一跳,先印证了他之前的一个想法。
这使他精神大振,估摸着距离已经差不多了,他也离开潜伏了一天一夜的树冠,借着大树投出的阴影,一直延伸到古刹的檐角下,便如刚刚进入的那人一样,潜了进去,且身法圆融自然,似乎更在其人之上。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身形,与先进去的那人保持在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上。
如此,他既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也能保证自己不被觉。
只是他也无法感知对方的具体行为。
正殿、鼓楼、佛堂……黑影似乎在古刹中无目的地闲逛,但若仔细分析,他行进的路线,似乎则存在着某种玄妙。
树上人心中越地惊讶,因为随着对方的步伐进度,古刹附近范围内的天地元气,竟生着某种极细微的变化,如果不是身处其中,又集中精神,也未必能感觉出来。
“难道他可以破解古刹中的秘密?对了,明心灵竹、幽魂百鬼,可都是行家能手啊!”
树上人想到那“黑影”在通玄界的名声,感觉自己很可能中了大彩,他心中兴奋,但脑子却越地冷静。
他开始记忆对方行走的路线,估摸着重点,同时还要小心不要被觉。这非常辛苦,但他认为,这还是值得的。
终于,前面的黑影停了下来,在第四进的一座偏殿中,久久没有动弹。
可是古刹中的天地元气流动,却渐渐地明晰起来。
关键的时候到了!
感受着气机的牵扯变动,他觉得自己应该通知同门了,可是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再等会儿。
此时正是关键时候,整个古刹内的气机变动都十分微妙,若在此时通知同门,牵动气机,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变化。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接近。
天地元气的流动已到触肤可察的地步,但是波动的范围却在逐步缩减。
他不自觉地开始加快了脚步,他现在和偏殿的距离大约只有二百步左右。接下来是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他将宗门匿踪秘法挥到了极致,在楼殿草木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潜过去。在这个距离上,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人略显粗重的呼吸。
他在等气机稳定的那一刻,当机关全部破解干净,他便会第一时间通知同门,然后冲进去。
为了更有效地做到这一点,他开始对自己的站位进行微调,无声无息地走了两步,心中忽地有些怪异。这附近的元气流动,似乎在某个节点上,生了细微的停滞,而那个节点……
低低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充沛的中气却让周围的空气也随之颤动,隆隆有声。
他猛地转过身来——这是一个本能但愚蠢的行为,但背后暴起的强压,宛如一只阴森凶厉的野兽,让他没有胆子用后背来面对。
这是最直接,也最致命的影响!
翻身的刹那,他的瞳孔中映入了一双赤红如血的眸子。
便在此时,周围的气机变动忽地停止了,一直持续不断的元气变化,也戛然而止,再没有了后文。
树上人敏感地现了这一变化,可是他很快就现,这是他做的第二件蠢事!
无意义的分心使他保命的遁法迟了一线才动,虽然整个身体霎时化做一片虚缈不实的空气,但右肋下仍被拳劲及体,铁杵般的拳锋撕开了他的皮肉,更让他的血气整个沸腾起来。
一口鲜血喷出,他的身影从虚空中闪现,却已经踉踉跄跄。
刚刚这一击,让他全身的血脉扭曲断裂不知多少,但相比之下,这一击背后的信息,更有力一些。他瞳孔中满是恐惧:“血魔化心**,是血魔化心**!”
这绝不是萧重子半调子的“血神劫指”,而是攻伐血气,吸魂蚀魄的绝顶魔功!
而这也正是血魔化心**最出名的质性。击得实了,甚至可让人全身血液瞬间蒸,他心神受震,修为又差了一截,两下交攻,就这眨眼间,他至少损了百年修为。
即使是这样,对方也没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大片的空气在喷薄而出的巨力下呻吟,虚空中似乎张开了无数阴森森的大口,浓郁的血腥烟气从中喷出来,结成一片血幕,将他包裹在其中。
树上人出一声嘶叫,他蜷着身子,硬生生地从血幕中冲了出来,空气中响起了刺耳的裂帛声,无数血烟粘在他身上,瞬间将他裸露的皮肤蚀去一层,露出鲜红的血肉。
所有的神经血管在这种强蚀下,都开始了剧烈的抽搐,这让他精妙的遁法,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受创累累的身子,在古怪的颤动中失去了平衡,一头撞在不过两丈高的院墙上。
沉闷的撞声方起,尖锐的破空啸音便将他撕得支离破碎。
树上人身体剧颤,后背上已开了一个直透前胸的孔洞,出奇的没有半点血液流出来。
他再度嘶啸一声,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硬生生地撞破了院墙,跌跌撞撞没入了黑暗中。
然而,他的神智不可避免的昏沉下去,胸前背后的创口提醒他,他随时都有可能倒毙在地。
便在这个时候,同门熟悉的啸音从百里之外响起,又以绝高的度迫近。
这时候,奇迹般的,那个恶魔没有追上来!
他抚住胸前的创口,想用啸音招呼同门,然而,声音还在喉咙里盘旋,一只纤长的手掌轻印在他后背上,送入一丝沁入脏腑的寒意,也让即将出口的啸音瞬间冻结。
纤手一击,透进的真息没有任何可供分辨的质性,只是恰到好处的击断了供应他生机的一切气脉联结,他喉咙里出“呵呵”的怪声,身子开始了最后的抽搐。
也就在他的身子渐渐停顿的时候,至少有五个以上的身影越过古刹的院墙,扑了进来。
稍后数息,一道尖厉长啸冲天而起,突起的啸音将数百里方圆的林海尽数惊动起来,无数宿鸟惊飞,遮天蔽日。
偌大的林海就在这场纷乱中,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元难在啸音响起的第一时间,便带着五大冥将向着古刹这边赶来,虽然他甚至还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然而,在距离古刹不过七八里的地方,他看到了古刹上空厉啸飞过的人影。
这一刹那,他便看到了好几张熟悉又忌惮的面孔,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朱勾九杀,究竟来了几个?”
宋元敕脑子更清楚一些,他脸色凝重,低声道:“大尊,看他们的模样,似乎是吃了亏,难道说,寺庙里面,还有硬手?”
“萧重子?”元难提起了这个名字,但又很快否定,那个半调子的货色,在那些杀胚眼前,怕是走不出十步。
他决定追上去看看。但那些难得现身出来的杀手,却好像在瞬间冷静了下来,中断了啸音,又很快地敛去了形迹。以元难的修为,也无法捕捉到他们移动的轨迹。
正奇怪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这是自遥远天际传过来的剑气呼啸,从这大气规律性的震荡中,元难感觉到了一个极熟悉,但又极使他不快的气息。
他偏过头去,正好看到被晨曦染红的天空中,十几道排空直进的剑光。
他一眼便看到了所有剑光前端,那个熟悉到极致的面孔。
他睁大了眼睛,口齿间含糊地骂一了声,即便隔着十余里的距离,与那位面目方正威棱的修士目光交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