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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以来,自从失去暖儿以后,他有多久没尝到过害怕的滋味了。他从一旁拾起了手枪,打开弹匣看了一眼,正对着枪膛的那个洞里,正好安放着一颗子弹。
他毫不知情,不知道前三颗都是空弹,也不知道第四颗就可以打穿她的头颅。
他的双手突然发起抖来,扔掉了枪,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如果前三发里恰好装到一颗子弹,那么现在,梓沁已经是一具真正的尸体,他回过头去,看着床头的那一面墙,想象是鲜血在上面是开成什么样的花。
然后他的眼前渐渐出现了幻影,幻觉自己面对着梓沁的尸体,慢慢举起了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一声枪响,他倒在了她的身旁,生不同日,死却同时。
他第一位深爱的女人,是自杀的,子弹穿过胸膛爆炸,弹片射入了正在她身后的他的心脏。她死了,他却侥幸活了下来。
他禁不住又去抚摸梓沁的脸。她不是暖儿,是梓沁,林梓沁或者贺梓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是暖儿,她是另一个女人,一个完整,其实不作为任何人影子的女人。
他一整夜都坐在床上,坐在她的身边,久久不能忘记这种可能失去的可怕感觉。
“梓沁,来抚慰我。”黎明时刻,他终于低下头,重又去吻她沉睡的双唇,抚摸她没有知觉的身体。
梓沁用了整整三天回魂。
露西依然是她的女佣,每日前来服侍她。一开始她连喝水的能力几乎都失去了,她的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扳机扣动的声响。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按理说她曾经求过一次死,在苏瑾墨把枪塞入她嘴里之前也是完全有了必死的觉悟,应该全然无畏才对。但她就是被那三声扳机的声响给打出了魂,她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浮在半空中俯瞰着这座华丽的坟墓。她拼命的叫自己,希望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看着自己不吃不喝,双目无神,心里也在着急,但她就是沉不下去。
苏瑾墨每天都会过来一次,他脸色有些憔悴,默默地坐在床边,然后拿起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滚开!我不要你假仁假义!她对他怒吼,但他听不见,也不会离开。有时,他甚至伸手来抚摸她的脸,梓沁本应该嫌恶地转过头去,但她当时还飘在半空中,根本无法操控她的躯壳。他对她说了什么,她也根本听不见。
有医生来过,对她做了仔细的检查,又对苏瑾墨说了什么,他们的交谈,尽管梓沁很想知道,却怎么也听不清。苏瑾墨随着医生的话,不停地在看她。他的眼神让梓沁险些误会他是温柔而担忧的,且充满了自责,但她知道他的一切都不可信。他连枪都能伸入她的咽喉,他连扳机都能扣动三次,这样的男人,你要相信他会对谁有一丝感情,就是白日做梦。
就这样心急火燎的过了三天。第三天早上的时候,当她醒来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能眨动眼睛了。她猛地坐了起来,正要呼喊,突然发觉一个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是露西,也不是苏瑾墨……
“是阿兰达!”她大声叫出他的名字,“你总算是回来了!”
阿兰达仿佛是吃了一惊。
“梓沁,你是装的吧?”
“装什么?”她揉了揉自己乱蓬蓬的脑袋,一时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对着他不依不饶地埋汰,“你倒好,把我往这儿一扔,自己不知哪儿逍遥去了。你知道这么多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度日如年好不好!快点,给我做一打衣服作为赔偿。”
阿兰达弯下了腰,仔仔细细地端详她。
梓沁被他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脸,怎么,难道她脸上有饭粒。
阿兰达看了又看,始终看不出什么破绽,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怪了,难道瑾墨是最近忙昏了头了?他给我说,你不吃不喝,险些成了植物人。怎么我刚才一进房间,你就像诈尸似的坐了起来,对我叽里呱啦一阵说……梓沁,你们到底谁在撒谎?”
梓沁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这才用没事儿一样的口气对他说:“他差点杀了我,你知道吧?”
“听说了。”阿兰达一耸肩,“不过据说你也干了让他要杀人的事。”
“那就扯平了呗。”梓沁无所谓的跟着一耸肩,“对了,我好饿,你去叫露西给我准备吃的。”
阿兰达笑起来:“你倒是有点女主人的范儿了。”
“还说,”梓沁抬手就捶了一下阿兰达,“你明知道这房间是苏瑾墨为他那个什么暖儿布置的,居然把我安排到这里来住,这不诚心害死我吗?简直就是座活死人墓!”
阿兰达并不辩解,只是站了起来,慵懒地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梓沁于是伸了个懒腰,光着脚就从床上下来,踩着厚厚的地毯往浴室走去。三天不人不鬼的,她觉得自己臭死了,要洗个澡先,然后大吃一顿庆贺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