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离(“怎么又说这些?我现下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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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后气结, 语塞半晌,神情变得复杂,“你何时变得这样痴了!”

苏曜摇头:“人生在世, 总要有一两个人值得牵挂。若是没有,是死是活也没什么打紧了。”

太后懵住,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神色平淡,她却知道这是不容争辩的样子。

她好像从未见过他如此执拗。从前的诸多事情, 他们母子间若起争执,多是她退。可她若不肯退,他也会知道适合而止。

可这次, 他似是不顾什么“适可而止”了。话里话外的意思, 竟是若顾氏没了, 他也觉得活着没趣。

太后心惊肉跳,思虑再三, 终是作罢,神色沉郁地起身:“罢了, 你只当哀家是多管闲事。”

“多谢母后。”苏曜正色长揖,太后摆摆手,向外走去。

顾燕时贴在寝殿门内,听着太后离开的脚步声, 略微滞了滞,便转过身,一语不发地走向床榻。

有些事情,终是不一样了。

此情此景若放在从前,她一定很感动。

可现在, 她仿佛置身云中雾里,看不清他是不是又在诓她, 与太后一起给她演戏。

她躺回床上,盖上被子怔然出神。

过了许久,门声轻响,她知是他进来了,翻了个身,朝向墙壁。

苏曜绕过门前屏风,走进寝殿,望了眼床榻。

“……陛下。”一旁的宫女立刻迎上前,福了福身,压音禀话,“夫人适才醒了,听到太后……”说及此处,那宫女迅速扫了眼他的神情,就低下头,不敢再言。

苏曜无声摆手,让她退下去。坐到床边,凝视她的背影。

顾燕时感受到他的目光,心速就莫名地快了。她一时好像盼着他说点什么,又希望他什么都不说,难辨的心思纠缠成乱麻。

苏曜薄唇微抿:“若是醒着,起来吃些东西?”

顾燕时咬了下下唇,轻轻的声音发着闷:“你不要管我。”

他不再说什么,回首示意宫人去传膳,见她缩着不动,就起了身:“不烦你了。若是饿了,你自己吃。”

语毕他提步往外走,走了一步,又驻足续道:“你还病着,起床加件衣服,别受凉。”

她没有回应,他不再说什么,回到内殿去忙。

顾燕时静静听着,等到殿门关合的声音再度传来,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已经走了,四下里只有宫人们安静侍立。不多时,又有两名宫女提着食盒进来,行至桌边布膳。她远远地看了看,终是觉得饿了。

昨日因为齐太嫔的话,她大半日都没有胃口。熬到此时,已有一整天了。

内殿里,苏曜心神不宁,手头的书也看不下去,不知不觉就回过头,盯着寝殿殿门看。

这几日他本就免了朝,昨日又吩咐林城不要来扰,原是有大把的时间陪她。

可她不想理他,他也不想她烦,只好避出来,自己待着。

但这样避着真让人不甘心。

苏曜啧嘴,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俄而见宫女们拎着食盒退出来,便问:“她用得如何?”

两名宫女驻足一福:“用得不太多。只是既在病中,看着倒也还好,粥吃了小半碗,还吃了两个小笼包。”

他点点头:“知道了。”

又说:“去把阿狸接来。”

“诺。”二人应话,先将食盒送回了御膳房,再回来时,怀里就多了个阿狸。

苏曜一哂,起身迎过去,将它抱进怀里,它却好像心情不太好,张牙舞爪地推他。

“喵!”它不友好地嘶叫,他食指轻点在它眉心,“叫什么叫,宣室殿你又不是没来过。”

“喵——”阿狸却挣扎得更厉害了些。

它不大明白,顾燕时为什么那么多天没有露脸。前天它难得又见到了她,昨天她就又不见了。

是苏曜把她抱走的。

可凭它如何不快,苏曜却不知它在生什么气,他执拗地想跟它玩,气得他越叫越难听。

顾燕时在寝殿中隐约听到,怔了怔,心里不安起来。

阿狸素日脾气很好的,不大这么叫。

她于是坐起身,茫然地看了四周半晌,心底渐渐没了支撑。

她私心里觉得,他必是在玩什么诡计。他是只狐狸,那么狡猾,她不理他,他不免要花招尽出。

她自觉已厌烦他这样做,心下却在想,顺了他的意也没什么不好。

她在宫里,总归没什么自在可言,连生死都不由自己做主。

那天底下其实还有一种活法,叫做“得过且过”。

顾燕时觉得疲累而麻木,轻轻一喟,神色黯淡地看向不远处的宫女:“告诉陛下,我想见阿狸。请他进来吧。”

“诺。”那宫女垂眸轻应,即刻前去禀话。只消片刻,阿狸如闪电般窜了进来。

“喵!”它看见她,情绪就不一样了。见她坐在床上,它一下子跳上去二话不说钻到她怀里,继而回过身,耀武扬威般地朝苏曜呲牙。

苏曜信步入殿,面上挂着浅笑。离床榻还有两步远时,他被阿狸凶得停了脚,无可奈何地瞪回去:“凶什么凶啊。”

顾燕时将阿狸拢在怀里,一下下抚着。她低着头,眼中没什么神采。

他想这总比不理他要好,遂又上前两步,坐到床边,伸手也摸了摸阿狸,故作轻松地问她:“好些了?”

顾燕时含糊地“嗯”了声,沉吟半晌,轻问:“渴不渴,我去给你沏茶?”

苏曜敏锐地察觉不对,连摸阿狸的手都僵住:“燕燕?”他的视线凝在她面上,惊疑不定地划了几度,接着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没有呀。”她摇头,漫不经心的样子,唇角甚至扯出了一点笑,“我没什么事。”

他盯着她,不住地打量,半晌不知该说点什么。

她平日不是这样的。

他们在一起的时日,他虽没太见过她生病,可她一个女孩子,每个月总不免有一两日会不舒服。在那样的时候,她惯是能懒则懒,亲自沏茶这种事漫说去做,她就是连客气一下也不会。

这原也是不必有的客气。

他于是迟疑着抬手在她额上碰了下,见确是还烧着,心弦绷得更紧了些:“……你好好养病,多睡一睡吧。”

“好。”她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很乖巧地躺了回去。

这种乖巧熟悉又陌生,让苏曜心底更慌了一重。

他是见过她这样乖巧的。在他们初相识的时候,她有所求,又很怕他,他说什么她都听。

可现下不是那个时候。

苏曜一时怔忪,她已盖好被子,眼睛望着他。

她生得很美,初时的时候尚有三分稚气未脱,这两年愈发多了妩媚。那份妩媚却又不俗,干干净净的,一颦一笑都很动人。哪怕是在病中,眼底眉梢也犹有韵味。

他因而很爱盯着她看,觉得百看不厌。现下他却莫名慌乱,忽地不敢看她。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声音柔顺:“陛下要在这里陪我么?我也未必睡得着,我们可以说说话。”

顾燕时一字一顿地说着,心绪渐渐宁静下去。

她在摸索日后的活法,好似很顺利,她已摸到了些门路。

她想有情才会伤神,她对他、对父母都是这样。

既然如此,她试一试,当着寻常的嫔妃或许也没什么不好。就像先帝后宫里的那些人,每个人在先帝面前都可以温柔体贴,可是没有几个真的把先帝装进了心里。

仔细想来,原也是那样才对。九五之尊坐拥天下,生杀予夺俱在一念之间,她掏心掏肺的喜欢他,可是太无所顾忌了。

她不要再那么傻了。

他既然要她当贵妃,那她好好当贵妃就是,不再理其他的事情。这样就算他再利用她一次……不,就算他再利用她千次万次,她也不会再难过了。

顾燕时一边想,一边抱住了他的胳膊。

苏曜轻颤,挥退了宫人,回过头压音道:“你还是生气,是不是?”

她摇摇头:“我没有。”

她口吻真诚。

昨日歇斯底里地哭过喊过之后,她真的不气了,连一丁点生气的劲头都再提不起来,留下的只有疲惫。

她于是认认真真地同他解释:“我只是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但你非不许我死,也没关系……我听你的。我知道宫里的嫔妃们该是什么样,也学得会。你若愿意,我们就这样过下去吧,不会多难的。”

苏曜听得窒息。

适才他觉得失措,是因不知她这样赌气他该如何哄她。

现下却更可怕,因为他发觉她并非赌气。

她的口吻平静似水,甚至有几分洒脱,大有看破红尘的意味。

他听得心惊肉跳,忙不迭地想跟她赔不是,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了。

——她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什么样的道歉都会显得无足轻重。

他突然觉得一颗心无处可依。

滞了半晌,他垂眸:“好……听你的。”

顾燕时松了口气,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她精力不支,轻轻地打了个哈欠:“那我睡啦。”

“……嗯。”他点头,她就闭上眼睛,嘴角抿着浅笑。

她的浅笑,他再熟悉不过。现在却不知哪里不同了,他越看越觉得疏离。

不过多时,她的呼吸平稳下来,坠进梦境。他仍望着她的睡容,茫然回不过神。

她曾经对他包容温柔,怎么突然这样。

是他把她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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