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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了五日的大雪今儿终于歇了,徒太山头旭日东升,肆意挥洒的日光如橙色纱幔般轻笼着四面的雪峰,也落在山坳中疾驰的马车上。
马车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碾出两道深深的辙痕,两侧二十多个白缨银甲的护卫追随……
马车里,若弗怀抱着个雕花八角手炉,阖眼躺在曹嬷嬷怀里。嬷嬷轻拍她的背,哼着小曲儿哄她睡觉。
渐渐的,马蹄声愈急,若弗被惊醒,她坐起身撩了猩红帷裳往外看,便见离自己三十几丈远处,竟有乌压压的一片兵马走过。
五日前她们的马车上了徒太山,随后一场大雪封了路,直到昨日天儿放晴,今儿雪化了些才能继续赶路,不想竟能迎面碰上军队。
若弗饶有兴致地望着,只见几千人的队伍忽的顿住步子,队伍外围身披玄犀甲的步兵变换队形,逐渐往里收拢,将圈内若隐若现的灰色布衣团团围住,随后便响起一阵铁锹挖地的声音。
“嬷嬷,他们要做什么?”若弗瞪着水灵灵的杏眼望着曹嬷嬷。玄甲军士她认得,那是大周的军队,可被围着挖土的那些布衣又是谁?且好端端的挖土做什么?
曹嬷嬷的手伸过来蒙住她的眼,一手揽着她的腰往里拉,“别看!”
若弗拿开嬷嬷的手,见她神色严肃,不敢言语了。
寒风撩起帷裳,她隐约望见那队伍中一个只着白色中衣的男子挥舞着铁锹意图冲出来,却被一玄甲士兵拿剑抵住脖子,一脚将他踹了回去,那一瞬她突然想起史书中所说的坑杀俘虏。
狄国近半年常扰大周边境,一月前便在江城与大周有一场恶战,难道说那些布衣便是狄国降卒?可素来两军交战,杀降杀俘乃不义之举。譬如五月前汜水城一战,大周一万降卒,狄国仅将他们充作苦役。
正自思量,突然外头传来一声暴喝:“站住!”
若弗一惊,立即挣脱嬷嬷的怀抱,坐起身一掀帷裳,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就在三丈开外,正奋力朝马车这儿冲过来。
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马车行得慢,此人要冲上马车也不是不能够。
只听“咻”的一声,长箭破风而出,一瞬间,那男子的身子顿住,“砰”的倒在雪地里,而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玄甲骑兵双手维持着搭弓的姿势,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翻飞。
若弗三魂出窍,愣在当场。
此时马车也已停下,护送若弗进京的王府一等护卫赵竞翻身下马,脸色极阴沉地走过去。
而射箭那人也打马过来,远远的朝赵竞拱手示意。
“嬷嬷,我要下去,”若弗回过神,殷切地望着曹嬷嬷,却见她拉长了脸轻轻摇头。
她暗下决心,撩了帘子便纵身跳下马车,任由嬷嬷在身后大喊。
寒风扑面而来,一口冷气深入肺腑,若弗只觉胸腔里都塞满了雪,她紧了紧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披风,调开视线不看那尸体,提着裙摆朝赵竞走过去。
“道歉有何用,你可知我们小姐是什么人,方才这贼人若伤了我们小姐半分,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赵竞指着马上的沈阔,神色忿忿。
沈阔翻身下马,而他身后还有十多个帐前护卫也跟过来了。
赵竞见沈阔神色冰冷,身后还带着人,他愈发恼怒,提高声调道:“你怒气冲冲看着我做什么?自个儿管不住人还有理了?”
沈阔见赵竞白缨银甲,而他身后的华盖马车一看便是公侯人家用的,知道他们来头不小,只得强压怒火,微低头拱手道:“是沈某统御不力,还望海涵。”说罢他也不想跟赵竞多费口舌,就要返身往回走,却忽听得清脆的一声:“慢着。”
沈阔往后一望,只见一个小团子似的姑娘小跑过来,她身上披着件大红披风,鲜妍得像是雪地里开出的一株红梅。
雪太厚,若弗每行一步都得将腿从雪里拔出来,笨拙得像一只小熊。
她比了个手势示意赵竞先退下,抬眼看向沈阔,只见他一身玄犀甲,腰间佩剑,身姿挺拔如松,立在那儿如一把开了刃的宝剑。
再上前两步她才得以看清这人的形容,他剑眉星目,骨骼凛冽,面相周正而俊秀,然而眼神却是看惯生死之后的冷漠。
若弗深吸了口凉气,昂着小脑袋望他,“你让那些人挖土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