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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返皇宫的途中,傅宗书有问蔡京:“以太师看,王小石会不会真的替我们刺杀诸葛呢?他的行动能不能成功?”
蔡京脸含微笑,看着车窗之外。
窗帘外的民众百姓,全闪到道旁,跪首不起,禁军、仪队正在前后左右,为自己呼拥开道,直驱内城。
一个人能有这般威风,在万人之上而又不一定在一人之下,也算是无憾于此生了罢。
可是,如果一旦失去了呢?这恐怕比从来没有过的下场更难堪:当他想到这些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仿佛没听见傅宗书对他说的话。
传宗书却打从心底冒起了寒意。
因为他知道蔡太师曾经在最开心、笑得最温和的时候,却突然下令,把跟在自己身边的几名爱将心腹全灭族抄家:天威难测。
太师能投圣上之所好,但谁也捉摸不到太师的心理。连传宗书自己也不能。
蔡京既没有回答,傅宗书也不敢再问。
跟前这个人,虽远比傅宗害矮小、清瞿,但对傅宗书而言,蔡京的阴影仿似巨人一般,一动衣袖都足能把他吞噬掉。
这是种恐怖的感觉。
当你发现跟某人在一起的时候,会完全消失了自己,就会了解到这种感觉的不好受幸好传宗书早已受得习惯了。
而且除了蔡京之外,人人都同样得要忍受他万壑排涛似的压力。
车子又驶了一阵子,已经接近宫门了,蔡京才忽然说话:“王小石不老实,不过已由不得他不杀诸葛。”
傅宗书静静的听着。
他是不大明白。
可是他也不大敢问。
因为他不知知知道蔡京肯不肯说。
有人说:当“心腹”的笫一件要懂的事,便是要懂得什么时候该问什么题,什么时候连半句话也不该说。
有人在不该说话的时候嚼舌不已,所得到的结果,实在不如半句话也没说。
有人为了怕说多错多,宁可不说话来保住颜面,可是所得回来的结果,往往是令人不知他的存在。
该怎么说话、如何说话、何时说话、说什么话,实在是门大学问。
傅宗书在官场混入了,跟蔡京在一趄也久了,对说话的分寸和时机,已把握得炉火纯肯,可说是到了增一句则太多、减一句则太少的地步。
“王小石的字,写得的确很好,可惜还不够火候,”蔡京果然说了下去:“你可知道他的败笔在那里?”
傅宗书忙道:“卑职对书画是门外汉,得恭聆太师教益。”蔡京微微一笑:“你客气了,我知道你也学过三年汉碑,不过知道圣上和我都写得一手好字,你知道再练也没有出头的日子,才不写了,是不是呀?”
傅宗书的心几乎跌落到小腹里去了。他木来要故作镇定,但随即又觉得该把恐惧表现出来的好,表情一时举棋不定。他曾习过字的事,只有他身边十分亲昵的人才会晓得。他的字本来铁划银钩,字字均有开山辟石之力,但他心知皇帝和太师俱以字称着,决不容让再有一人与他们并驾齐驱。
所以傅宗害早早弃笔,并绝口不提自己曾习字一事,不料,听蔡京的口气,却似早已洞悉此事。
蔡京见他脸上阵黄阵青,哂然道:“其实练练字又有什么,反正你也写不过当今圣上。传宗书心里舒了一口气,嘴里忙道:“是呀,我再怎么写,也还不及太师背项,天质这般鲁钝,又没悟性,还不干脆掷笔,写来作甚:那王小石不自量力,怎逃得过太师法眼:”“那也不然,以字论字,王小石灵活多变、不拘一格,确有佳妙之处;“蔡京沉吟道:“他是失在把”不师古法]四字,用四种笔法写成,这样虽炫示出他笔下锋回路转,令人应接不暇,实则缺乏个人风格,火候不足,不如一笔而成。“然后他补充道:“他就是太过炫耀。要是一笔一划、步步为营,单凭字论,已是个不世人物。”
语音一顿,又道:“从字论人:他对杀诸葛的事,也莫衷一是,犹豫未决。一力面,他怕杀了诸葛在江湖上落得个不仁不义之名,又怕杀不了诸葛自己反而落得被杀;另一力面,他想藉杀诸葛而立盖世功名,也想杀诸葛以为民除害。他既知道不能摆脱我们的势力,但又不甘心任凭我们的摆布;他亦明知未必攻破得了诸葛的实力,但又跃跃欲试,所以,他把最后决定交给了苏梦枕”傅宗书知道自己该说话了:“太师早见及此,白愁飞亦已出面证实了,照理王小石已不能再作推托。”
“对这种人,倒是要把网张得长长的、润润的、远远的,重要的是放的技巧,而不是收的问题。”蔡京取出一个鼻烟小瓶,在左手背上倒了一些粉末,然后举手放到鼻端去嗅了嗅,才接下去说:“单凭王小石这手字,写得浮移不定,神光闪烁,他迟早得要为我们效命。”
传宗书提醒道:“依我看,王小石可能还会有变卦,不如太师派个人去哨着他┅┅蔡京微笑反问傅宗书:“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派人去盯他?”
他的神情也没什么特别,眼神也并不凌厉,但饶是威镇边疆,雄视天下的文臣武将傅宗书,都总觉得他每一眼都能看进自己的心坎里去……
蔡京对王小石所下的命令是:“三日内必杀诸葛,否则提头来见。”
如何杀?
怎么动手?
蔡京当然把计划告诉了王小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