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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添喜脑子聪明灵光, 这是卫家人都知道的,但因为孩子小,卫老太不想声张, 生怕一些心思坏的人起了歹心,便将这件事一直都压着。
整个爱国小学,除了卫家七兄弟之外,还真没有人知道卫添喜有多能耐。
卫添喜顶着一个瓷娃娃模样的身子, 却揣了一颗老阿姨的心, 对于同班那些又闹又皮的孩子, 她压根不想搭理,因为上课讲的内容对她来说都是小儿科, 所以她基本不听,大多数时候都是盯着黑板发呆神游, 少数时候因为晚上在洛必达星球学东西学的太多了,脑子不清楚, 容易犯困, 她还会趴在桌子上睡觉。
给她们班上数学课的老师见卫添喜趴在桌子上打盹,走到桌子边敲了敲,蹲下身问,“卫添喜同学, 你是不是跟不上老师讲的东西了?需不需要老师给你再讲一遍。”
卫添喜半梦半醒地回应,“不用,这些东西都不难,我学会了。”
数学老师只当卫添喜是嘴硬, 他体谅卫添喜年纪这么小就跟着上学,精力不足,吃不消这一堂课坐大半个小时,便任由卫添喜睡着了,他准备等卫添喜醒来的时候,单独给卫添喜辅导一下。
怎知快下课的时候,卫添喜悠悠转醒,她睡眼惺忪地看着数学老师写在黑板上的题目,捏着铅笔头就在本子上写答案。
黑板上的题目一共有三类,填空题、判断题和计算题。
卫添喜做前两类题目的时候,都是看一眼题目,低头就把答案写出来了,计算题也是如此,只不过因为计算题需要写过程,她才简单地写了一些必要的步骤,能省略尽量省略,不能省略的地方也要想办法省略。
当卫添喜把解题步骤写出来之后,仅仅是比参考答案多了几句,给数学老师看,大概数学老师能看懂她的意思,但若是给同班同学看,估计没几个人能看懂,就算是卫东征、卫西征他们都不一定能够看明白。
卫添喜是在授课老师眼皮子底下做的题目,而这些题目又是授课老师在上课前新编出来的,根本不存在提前准备亦或者是抄袭的可能,越是这样,数学老师心中越是惊奇——一个三岁多的奶娃娃,怎么就把一群六七岁、七八岁的大孩子比下去了?
数学老师检查完卫添喜的作业本,发现上面全对之后,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忍不住问了出来,“卫添喜同学,你年纪这么小,上课也没怎么听课,做的题目还都对,能同老师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吗?”
卫添喜抬了抬眼皮,打着哈欠说,“我大哥二哥之前做作业的时候,我看他们用过这样的方法,当时没想明白,就问了几句。我大哥二哥很有耐性,给我讲明白了,所以这些题目我上课不听也会,听了反而会打瞌睡。”
数学老师惊讶,“就是你那两个在高段班上课的堂哥?卫国健同学与卫国康同学?”
卫添喜规规矩矩地点头,她时常给卫国健与卫国康检查作业有没有写完,还会监督这兄弟俩有没有按时写作业,对于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的学习进度了然于心,想要扯一个谎转移数学老师的注意力,简直不要太简单。
关键是,数学老师还真就这么信了!
直到下课回了办公室,数学老师都在那儿感慨,他逢人便说,“都说小孩学东西学得慢、学不明白,但我怎么觉得小孩学东西更快呢?”
“你看那卫家的女娃娃,就是跟着她那两个堂哥学了几天,连高年级用的数学方法都学会了,比她大好几岁的学生学不会,你说是不是学校的制度出了问题,没有抓住孩子们学习能力最强的那段时间加以利用……这是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另外一个老师颇为同情的看着数学老师,“你是不是魔怔了?天底下能有几个卫添喜那样让老师省心的同学?她才三岁,别人家三岁的孩子估计还穿着开裆裤呢,一会儿哭一会儿闹,你还想上课?”
数学授课老师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也就没有再说话。反正他在心底默默记住了,不能用看待一般学生的目光来看待卫添喜,甚至说,不要看这个孩子平时怎么学习,是不是在听课学习,只要确定这孩子能做对作业,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有数学授课老师这样想法的人并不止一个,这些老师们心照不宣地忽视了上课睡觉打盹的卫添喜,将注意力都放在其它学生身上,爱国小学因此也出现了一道寻常人根本不敢相信的现象——那上课打盹睡觉,课后作业几乎不写的卫添喜,在低段班上课的时候,甭管低段班哪个年纪哪个科目考试,她都能拿到满分,换到高段班上课的时候,该拿满分的时候她照样拿,连高段班里公认的好学生——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都被卫添喜给比了下去。
如果不是卫添喜的年纪太小,加上爱国小学校长没什么话语权,说话不管用,他真想把卫添喜给送去中学部,看看这小丫头的脑瓜子究竟有多么灵光!
就这样,卫添喜在爱国小学划水的悠闲日子开始了。
……
另外一边,部队采购科的一间单独僻静的办公室里,卫大丫正使劲儿地啃铅笔头,她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一本书上面,急得满头大汗。
“大丫,你要喝水么?办公室里晾的水温了,喝起来正好,不凉也不烫。”白庭生敲门问。
卫大丫把铅笔头放下,拉开门让白庭生进来,说:“那就给我稍微留点儿温水吧,这个办公室没有烧水的炉子,想喝一口水还怪费力的。对了,庭生同志,你帮我看看这道题目该怎么做?我怎么看了好几遍都没能看懂这题目是什么意思……”
白庭生接过卫大丫推到手边的题目一看,神色立马就变得不怎么好看了,他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卫大丫,才说,“我不擅长做数学题目,不过你要是想问,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谁?”卫大丫没有注意到白庭生身上额的复杂。
白庭生将卫大丫桌子上放着的暖水瓶灌满,又给卫大丫的水杯里也添了热水,“技术连的白杨,他学习成绩好,这问题肯定难不倒他。”
“呀!庭生同志,我得向你学习,同技术连的同志都有交情,还了解得这么透彻。”
卫大丫将自己不会的那道题摘抄下来,诚挚地向白庭生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之后,麻利地带着题目准备去技术连找人求助。
直到卫大丫走出很远,白庭生才抹了一把脸,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自然清楚透彻,可是又能怎样?从头到尾,都是一厢情愿的错。”
他捏紧拳头,“再试一次,就试最后一次。”话尾咽入喉咙,拉出一个苦涩的音。
采购科时常同不同的部门打交道,喜欢卫大丫的单身兵蛋子不在少数,如今卫大丫主动找到技术连,点名要见技术连的‘连草’白杨,不少人都听到了心碎与梦碎交杂在一起的悲催声。
白杨模样生得周正,大概是常年在部队操练的缘故,皮肤略微有些黑,但并不严重,模样生得好就是占便宜,哪怕是穿着常服往那儿一站,通身的清贵与风流都掩盖不住……卫大丫一不小心就被这‘美色暴击’给迷了眼。
白杨见卫大丫目光敞亮坦荡地落在他身上,失笑,问,“卫大丫同志,你找我有事?”
声音贼苏!
从小到大,卫大丫心中那颗悸动的少女心一共就动过两次,一次是遇到陈栓,就是那个偷看王寡妇洗澡结果从墙上摔下来的陈栓,一次就是现在。
撇开陈栓做的那些猥琐龌龊事不谈,当初卫大丫初见陈栓时,陈栓还是挺帅的,少年清眸明目,肩上背着一只刚打死的兔子,手里拎一直被套子夹死的野鸡,吊儿郎当地走在荒草地上,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纵然那走路的姿势再浪荡,也很容易就闯入了少女的心里。
当初的那份悸动,能算是识人片面,不通情爱,瞎悸动了,但现在这份悸动与心跳呢?
卫大丫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跳到白杨身上去了。
“额……额……额……白杨同志,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一道题目不会,我们科的白庭生说你应该会,让我找你来问问。”
卫大丫感觉自己的舌头都不争气地捋不直了。
白杨听到‘白庭生’这三个字,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看向卫大丫的目光里多了一分探究,他胡撸了一下短寸头,点头说,“你把题目给我看看,不见题目,我也说不准会还是不会。”
卫大丫飞快地将手中的指伸到白杨身边,当白杨接过那张纸后,她又飞快地将手收回,恍若是触了电一样。
从脖子到耳根,一寸一寸地变红。
白杨看了一会儿题目,转身进营房拿了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出来,他将步骤飞快地写到本子上,将那张纸撕下来递给卫大丫,“这题目中暗藏了不少玄机,需要将已知条件变上几变,然后就不那么难了。我把解题过程写在纸上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卫大丫刚脑补出一大串白杨给她讲题的杰克苏戏码,脸又红又烫,就快把自己给烧熟了,结果白杨就这样把她打发了。
就好比是一个人正在原地高潮的时候,突然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来……透心凉,心飞扬。
卫大丫闷着嗓子‘嗯’了一声,强迫自己赶紧回神,把白杨写在纸上的解题过程看了一遍,盯着刚开始那几个变化步骤多琢磨了一会儿,豁然开朗,也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诚恳地向白杨道了谢,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白杨将卫大丫喊住,鬼使神差地问,“卫大丫同志,你是准备参加高考么?”
卫大丫心乱如麻地点头。
白杨又问,“准备考什么大学,什么专业?”
“没想过呢,能考上什么大学就上什么大学,至于专业么,我想学做生意。”冷静下来的卫大丫说。
白杨逆着日光咧嘴笑,“好巧,我也想学做生意,要不之后我们一起复习?遇到不会的地方也能及时交流?对了,卫大丫同志,我想考首都经贸大学,建议你也考这个大学,放眼国内,想学做生意,这个大学敢说第一的话,没人敢说第二。”
花痴·卫大丫:“……”你能不能不要笑了?这样笑很容易迷死人,勾掉大姑娘小媳妇的魂儿的!
内心吐槽白杨仗着一张脸就不厚道地随便撩人,嘴上却十分诚实地答应了下来。
回采购科的路上,卫大丫若不是担心被人当成神经病,估计会高兴地在路上蹦个野生迪。
就这样,卫大丫与白杨的互助学习小组就组成了,二人一有时间就聚在一起学习交流,多数时间都是卫大丫有想不明白的问题,白杨给她讲,只有极少数时候,才会出现一个卫大丫会而白杨不会的问题。
两人都是青春正当时的年轻男女,荷尔蒙旺盛得不得了,一来二去,你来我往,就这样勾搭上了,遇上一个两人都有空的日子,这俩还会约着去看一场电影。
不管那幕布上放的什么东西,只要同白杨坐在一起,卫大丫就感觉自己整颗心都被填满了,双脚就好似是站在棉花上一样,走路都轻飘飘的,大概刮一阵风过来,她就能迎风起飞!
白杨与卫大丫的地下情进行得火热,采购科的白庭生却坐不住了,他心里酸的就好像是吃了一整筐老陈醋泡柠檬,看卫大丫的眼神都在冒酸气。
卫大丫原本还算敏感,可自从同白杨谈了恋爱之后,她心里眼里除了白杨就只剩下工作与学习,哪里会在乎别人的眼光,故而白庭生冲她喷来的酸雾都被她自动忽视了。
白庭生自己气了个半死,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卫大丫没有同白杨一起吃饭的空,他死皮赖脸地缠着卫大丫,非要坐在一个桌上吃饭。
卫大丫一脸别扭,“白庭生同志,你这是要干啥呢?如果我还是单身,那咱俩怎么坐一块儿吃饭都无所谓,可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你还同我坐在一块儿吃饭,这不是给我招误会么?”
白庭生没好气地说,“放心,白杨不会吃我的飞醋的。”
“啥?”
卫大丫觉得白庭生一定认识了个假白杨,她说:“白庭生同志,我和你说,白杨那个人看似大喇喇,实际上可小心眼了,我就是同他们连的另外一个大头兵多说了几句话,他就缠着我问东问西问了好一会儿,你要说什么赶紧说,说完之后我换一个桌子去吃饭,我可不想再被他当成犯人一样审。”
说这话时,卫大丫脸上满是夸张的嫌弃,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卫大丫这是一边嫌弃一边享受,她就喜欢白杨的这个调调。
白庭生被塞了一口老陈醋味的狗粮,越发心塞了。
他拉着卫大丫来吃饭,原本只是想要谴责一下卫大丫的不仗义与不厚道,连自己朋友的墙角都会挖,可是对上卫大丫那干净坦荡的眼神,他憋到嗓子眼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让他怎么说?
白杨是他介绍给卫大丫的,男俊女靓,性格一个爽朗一个闷骚,凑在一块儿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连他都觉得这两人般配,两人也彼此看对眼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因为他么?
他是卫大丫的朋友,同白杨闹崩之后,同白杨连朋友都算不上了,他有什么资格与立场来指责卫大丫与白杨处对象?
换个角度再想,他喜欢白杨,但白杨从来没有喜欢过他,白杨又不是他的私人物品,想喜欢谁也没必要同他说……道理他都明白,可还是觉得心如刀割。
那是他最喜欢的人啊,就这样被他亲手推给了别人。
在卫大丫赤诚磊落的目光下,白庭生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内心阴暗、行为卑劣的小丑,他抱着利用卫大丫去试探白杨的心思,让卫大丫接触白杨,想通过卫大丫来打听一下,白杨究竟是怎么看他的,他们俩闹僵的关系究竟有没有破冰回温的余地……这本来就是他的算计,算计失败,又能怪得了谁?
白庭生不想再憋着了,索性一股脑都同卫大丫倒了出来,“我不是同你说过么?我喜欢一个发小,来部队也是为了追他的,那个发小就是白杨。”
“噗!!!”
卫大丫嘴里还未嚼碎的米饭喷了白庭生一脸,她被这话呛得直咳嗽。
白庭生:“……”
见卫大丫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来给他擦身上脸上的米,白庭生黑着脸接过手绢来,“不用你给我擦,万一你家小白杨又吃飞醋了,你该怎么办?”
飞快地料理好身上的米粒,白庭生将手绢还给卫大丫,见卫大丫目光呆滞,脸上的神情就好似是被雷劈过一般,他没好气地说,“怎么?被吓着了?知道自己多不仗义了吧?我拿你当朋友,你却同我喜欢的人处了对象!”
把心里憋着的毒气释放出来之后,白庭生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了,他又说,“既然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那你俩就好好处对象,明白不?”
“我这辈子算是掉进泥坑里爬不出来了,没道理将他也拉近泥坑来,这样对他不公平。我不是正常人,他是,卫大丫同志,好好对他。”
卫大丫恍恍惚惚地回过神,直到此刻,她依旧无法接受白庭生喜欢的人是白杨这件事。
“我吃饱了,先回科里去,你慢慢吃,好好消化消化这件事,别同白杨说。”白庭生端起铝饭盘就走。
卫大丫味同嚼蜡地吃完饭,像是游魂一样飘飘忽忽地回了办公室,盯着书本上的文字看了好一会儿,那些字上面的重影才消失。
站在朋友的角度上,卫大丫觉得对白庭生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