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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英看不到, 却能听出萤草声音里的担忧,不由放开萤草, 轻轻按了按自己的眼睛, 微笑着安抚道:“没什么,我的眼睛只是看不到了……”
“谁干的?!”萤草蓦地打断了叶英的话,脸颊气得鼓了起来, 怒气冲冲地问道。
叶英一怔,有些茫然地“嗯?”了一声。
对于萤草来说,和叶英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只是不久之前,可是对于叶英来说, 那却是实实在在地过去了将近三十年。人类的大脑总是惫懒而不可靠的,那些相处的点点滴滴就算再怎样不舍得,也多多少少都有些遗忘,更何况叶英那时还只是个少年……但是虽然遗漏了很多,叶英还是记得萤草是个天真柔软、乐天到每天都傻乐的小姑娘, 脾气非常好,鲜少生气, 唯一有印象的一次, 大概就是第一次见到父亲时的情景。但是此时……萤草似乎比那个时候还要生气。
萤草确实很生气,不但两颊鼓了起来,就连手里的蒲公英梗都快要被她捏断。
——这可是失明!人类不像妖怪,对于妖怪来说,眼睛并不是必须的, 没有眼睛或者眼睛看不到,也可以用妖力探索这个世界,但是人类一旦失明,就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偏偏叶英还是这样一幅风轻云淡的样子,萤草愈发恼怒,声音也大了几分:“谁把你眼睛弄坏的?!怎么弄坏的?报个名上来,看我不叮死他!”
而那边正打得火热的卡卢比和唐无乐听到萤草这边突然提高了音量,还以为她和叶英生出了什么矛盾,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收了手,齐步来到萤草身边,然后就看到萤草气得身子发抖、眼眶泛红的模样……
“哎萤萤你怎么哭了……”唐无乐看看萤草,再看看叶英,实在不觉得会是叶英把萤草弄哭了。
卡卢比却是根本不在乎萤草到底怎么了,只知道她既然在这里哭了,那就把她带离这个伤心地——直接一揽她的肩膀,就要带她走:“别气别气,这里不好我们就不在这里了,我带你回大漠去映月湖玩。”
萤草并没有跟着卡卢比走,而是一擦眼泪,抬头看向他:“卡卢比你知道阿英的眼睛是怎么看不到的吗?”
叶大庄主的眼睛看不到?卡卢比也是一愣。
而直到这会儿,叶英才明白萤草到底是为什么而生气,却是不由地低笑了起来。
——他都快要忘了,这种被人护着、被人罩着的感觉。
从父亲手中接掌藏剑山庄已有近二十年,他早就已经习惯去做一个有担当的庄主、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可靠的兄长,都快要忘了,在很久之前,他也曾经被一个小丫头护着——受伤了小姑娘会给他治、太冷了小姑娘给他生火、没吃的小姑娘给他找吃的……就连外出被人撞到,也是小姑娘将他牢牢地护住……
这么多年,他长高了、长大了,可是小姑娘却一点都没有变——身高容貌没有变,就连一直护着他的这份心思也没有变。
间隔了将近三十年的时光倏然消弭。
在萤草“笑什么啊阿英你是不是傻”的埋怨声中,叶英伸手摸到萤草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道:“没有人弄瞎,是我自己封闭了双目——”
“为什么?”萤草一脸不解地喃喃问道。
“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人生目标么?”叶英说着,笑得平静而又温和:“那就是理由。”
——习剑练剑,成为父亲所期望的人,守护藏剑山庄每一个人,甚至每一株草木,令天下无人敢欺侮我藏剑山庄。
为此,他不惜自封双目也要练成无上心剑。
可是萤草不懂。
她突然想起之前——大概算是很久很久之前曾经遇到的一个看不到的人,对于那个人来说,看不见没有任何影响,他的性子也是温柔和气的,可是如果可以,他大概也是不想瞎掉的吧?可是叶英……
仿佛看出她不懂,叶英再次开口道:“你作为妖怪大概拥有几乎无穷无尽的生命,但是人类的一生只有短短的数十年……所以总要有那么一个为之奋斗一生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可以心甘情愿地放弃一些东西,光明也好、语言也好,甚至于身体、生命……这是我的追求,也是我要走的道,虽九死犹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