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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秦无已经驻守北地多年, 这一次随曹盼回来,因他拿下了南郡、宜都、武陵, 断了孙权据长江天险而守的局面, 立下大功, 曹操特意召秦无回来,意在封赏。
“回去。”曹盼也不问秦无要杀谁,只吐了这两个字, 秦无执着剑,看向曹盼, 带着委屈地唤了一声娘子。
曹盼很是想要捂脸, 还是忍住了,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如今的你是什么身份,我们又处在什么局面。”
丢下这话, 曹盼已经翻身上了马,秦无拿眼瞄了曹盼, 可是曹盼已经掉转了马头准备一走了之, 秦无, 秦无能怎么办, 能只乖乖地跟着回去。
半路上碰到了周不疑与司马末策马而来, 两人看到曹盼身后的秦无都松了一口气,与曹盼见一礼,“娘子。”
“回。”这样的地点并不适合说话,曹盼这副回到府里再好好说的意思, 周不疑与司马末都明白。
一行掉转都往曹盼的府里去,墨问与崔申已经在内等着,见到周不疑他们回来,尤其是曹盼身后跟着的秦无,也都松了一口气。
“贾师傅回京后见过我阿爹几次?”曹盼入内而问了周不疑。
“一次。”周不疑回答,曹盼点了点头,一次,想必以贾诩的本事,一次也足以帮曹操下定决心。
曹盼入座,挥手让他们都坐下,曹盼面容沉静地道:“日后我希望你们比以前更谨言慎行。”
这是告诫,听在他们的心中就像是在敲着一记警钟,周不疑垂下眼眸第一个应了诺。
墨问接着应了一声,崔申与司马无名也一道应下,曹盼的目光落在秦无的身上,秦无依然委屈。
“他敢对娘子动手,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刮。”秦无挥着剑一脸要给曹盼讨回公道的模样。
曹盼轻轻一叹,“你为我鸣不平,我该欢喜。我难道不想杀他?我想,想,但是我不能。”
“娘子不能,我能,我不能叫娘子如此委屈。”秦无接着话表露自己的想法,对于曹丕的杀意丝毫不曾掩饰。
“委屈?阿无,这世上谁能不委屈?”曹盼平静地说着,秦无却一个激灵,呆呆地看向曹盼。
“大王明知道他对娘子下毒手,为什么还留着他,留着他?”半响秦无反应了过来,问了这一句。
曹盼看着秦无道:“你那么聪明,你该知道为什么。父子亲情,哪怕人表现得再狠,事到临头了,总还是会舍不得的。我是他的女儿,难道他就不是阿爹的儿子?阿爹偏着我许多了,我留曹丕的命,只为阿爹。阿爹给我的够多,人活着,受那么一点委屈算得了什么,比起这天下人来,我已经好得许多了。”
“娘子。”秦无唤了一声,秦无那经过沙场洗礼的容貌除了成熟了些,越发的耀眼,依然透着一股阴柔。
这么一张受脸,天生的,怎么都变不了了。
“阿无,人不能钻牛角尖,真要计较杀不了杀曹丕的事,我是不是还得计较阿爹没有从一开始就处置曹丕?就像曹丕说的那样,我若是没能撑过来,这个天下还会是曹丕的。我要因此而怨恨阿爹?”
“有些话,我早就跟你说过,人活着,带着怨恨的活,总不如怀着旁人的善意活着。无论阿爹曾经做过什么,在我好好的活着的时候,他待我好,好得连曹丕都妒忌,我该为之欢喜,而不是去计较他没有将全部的喜欢都给了我。人,不能太贪心,知足才能常乐。”
曹盼的这些人里,因着秦无幼时的经历过于黑暗,而曾经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带着恶意对他,秦无一身戾气,曹盼很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这样的人对一个人好是真会把心掏出来的。
很幸运,曹盼是他想要付出一切待她好的人,所以,曹盼并不愿意伤了他的心,但是,他想做的事不能做,曹盼只能劝着他。
秦无看着曹盼,并不太明白曹盼这样的想法,曹盼与他招了招手,没有犹豫,秦无便走了过去。
“我们相识于年少,我们一同成长,你为我的委屈而不平,为了旁人想伤我而愿意不顾一切的去为我杀人,我很高兴。阿无,忍字是心上一把刀,这个世上,活到最后的总是最能忍的人。我不是一个能忍的人,但我为了阿爹,我忍了,所以我也希望你为了我而忍了。不单这一回,以后,或许你还得为我而多忍着点。”曹盼含笑地与秦无说着,秦无心中的戾气,随着曹盼轻声细语的说来,慢慢的平息了。
“如果这是娘子想要的,我会的。”秦无郑重地与曹盼承诺。
曹盼与他一笑,恍若星辰,让秦无不由自主的也露出了笑容。
“娘子,以后,我会为你平定天下,这个天下都将是你的。”秦无像是与曹盼许诺一般,没有人知道曹盼对他意味着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曹盼是他的光明,为了这光明,他愿意付出一切。
“甚好。那,你喜欢的姑娘也该娶了。”曹盼与秦无打趣地说,秦无蹙着眉头道:“再晚些,我还没有教好她,这个时候不能娶。”
“娶妻是用来宠的,像无知,子长,他们皆如是,你倒是不一样?”曹盼对秦无的态度有些诧异,怎么看,秦无也该是他们之间最宠妻子的人才是,怎么听着不像。
秦无点头道:“他们娶的都是娘子身边的人,待娘子一片忠心。我娶的不是,但是她也要与我一般对娘子忠心才是。”
额,如此的答案让曹盼一顿,随之笑出声来,“不必如此,你娶的妻子,只要待你好,一心一意为你便罢了。”
“不。没有娘子就没有我,她要知道一点,嫁了给我,便要与我一般,一辈子都记得娘子的好。”秦无很坚持地与曹盼。
曹盼侧过头道:“我能见见你喜欢的姑娘吗?”
这回秦无难得地扭捏起来,“我,我不太想让娘子见她。”
扬了扬眉,曹盼倒是意外秦无竟然会不想让她见见,因是秦无的私事,曹盼也只知道秦无喜欢上了那么一个人,至于是谁曹盼没有让人去查,只等着秦无跟她说。
“阿无,你这都拖了多久了,再拖下去,人家小娘子都成老姑娘了,要我说,趁着你回邺城,娘子得空,干脆让娘子上门去帮你提亲算了,所谓教妻,娶回来再教也成。”墨问的年纪最大,他说这样的话来,颇是苦口婆心。
没想到秦无摇头道:“不,如果她做不到,我宁愿不娶。”
曹盼更觉得奇怪了,周不疑在一旁解释道:“阿无所喜之人有些不太对劲,恐是别有用心者。”
美人计,离间计,这些都是早有预料的,曹盼也不觉得奇怪。
“要我插手吗?”曹盼征求地询问秦无的意见,秦无摇了摇头,“不必,我虽喜欢她,但是天下之事,没有比娘子更重要的。”
曹盼还要劝劝秦无,周不疑已经抢过话道:“阿无心里有数,娘子难道还信不过阿无?”
秦无听着也认真地看向曹盼,曹盼挥手道:“哪里的话。只是你们都知道阿无喜欢的姑娘是谁,为何独独瞒着我?”
“他们与娘子不同。”回答她的是秦无,秦无像是要证明自己说的那样,认真地与曹盼道:“他们可以知道,而娘子,除非我决定把人娶回来了,否则就是不让娘子知道。”
曹盼是真的哭笑不得,怎么听着她像是大家长一样,经她看一眼,秦无就要把人定下。
“那先把你的剑收起来。”秦无如今手中还拿着剑呢,听着曹盼说话,秦无赶紧的将剑收了回去。
曹盼道:“北地已定,南边的诸将都是老将,你受封赏之后再南下,要多跟他们学学。”
“不错,大王手下猛将如云,有这些根基在,娘子的武将班底一时不成,让他们帮娘子调、教出几位将来亦是极好。”秦无这般地接话。
曹盼道:“良将难寻,如张辽张将军那样杀敌于千军万马前的猛将更是百年难得一遇。”
没错,哪怕曹盼有心培养武将,哪里是那么容易。
“将军嘛,都是从士兵开始厮杀出头的,娘子平定北地过于容易,这才弄不出几个将军来,往后与孙权、刘备两方对峙,有的是机会养出将军。”秦无如此地劝慰曹盼,曹盼一眼看了过去,“记住了,不管到了哪里,人才都给我捉牢了。武将需上阵杀敌而重要,以计而灭千军的人更是难得。”
秦无点头道:“兴教育,办私塾,娘子放心,你给我的盐利,我一分不少的都会用到百姓身上。”
跟了曹盼那么久,曹盼要做什么秦无早就已经摸透了,以前的时候还是帮着别人打江山,眼下曹操已经决定了选曹盼继承,将来这天下就是曹盼的,秦无只会更用心的想要将一切安排好,必让曹盼一统这天下!
“以后这天下还需得我们一起努力,结束乱世,一统山河,让百姓得以安乐,非我一人可成。”曹盼第一次显露出了她对这个天下的野望,目光看着远方,一干人齐声地道:“愿为娘子驱使,安天下,抚万民!”
清明时节,天下祭祀,于魏宫前,曹操加十二旒冕走在通往宗庙的路上,身后跟着的一身由曹操让人专门订制的黑色与曹操身上所穿的王服相似的服饰。
本来只是有所猜测的百官,见到曹盼身上的服饰时,不少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曹植已经被杨修提醒了一句,如今看到曹盼那样尾随曹操走来,也同样露出了诧异之色。
“大王。”曹操与曹盼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宗庙前,已经有人捺不住地出列而唤了一声,曹操威严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何事?”
“大王,以女子承爵,有违伦常,请大王三思啊。”那老臣苦口婆心地劝着曹操,曹操闻之而一笑,“伦常,伦常啊!什么叫伦常,父为子亲,君臣有义?明心是孤的嫡女,安定天下,抚民于乱,你与孤说说,孤的诸子之中,谁人能及?”
“你们平素不是总说非嫡立长吗?明心是孤的嫡女,孤的结发所出,纵是孤诸子之中最为年幼,总是孤的嫡女,嫡之一字,她占了。若以贤而论,你们,你们所有人,子建,你道你比得过你的妹妹吗?”曹操直接把曹植,这个原本最受他所喜欢,他愿意将王位传给他的人提了出来,直白而问。
曹植出列看了曹盼一眼,认真地道:“儿臣不及妹妹。”
这句认得心甘情愿,没有半分虚假。
“你们呢?”点了曹植的名之后,曹操扫过余下诸子,一个个平日里拿了曹盼不少好处的人,他们如今的好日子多是曹盼给的,忙不迭的摇头,“儿臣们自问不如妹妹。”
朝臣们只觉得一口血卡在喉咙,对于曹操这么多儿子,竟然没有一个表示反对曹操将王位传给曹盼,那也实在是服了。
倒是曹操笑出声来,曹盼呐,昔年的善因,如今得来这般的善果。人不怕对比,就怕没得比。曹丕如何,曹植如何,曹盼又如何?难道曹操的儿子们都是傻的,谁对谁他们好,跟着谁混有好处,他们不是早就已经明白了,也都选择了?
反正曹操的王位是没他们的份的,与其让曹丕得了,还不如让曹盼这个一直都照顾他们的人得了,至少将来不用担心会被亏待。
“曹氏的列祖列宗,他们,他们只怕不得安宁。”
好吧,曹操的儿子不给力,根本无心与曹盼争,那曹氏的祖宗呢?明明有那么多的儿子,偏偏让个女子承嗣,这祖宗还不得跳出来?
“大人此言差矣。曹氏宗族中以我最长,曹氏往日如何,今日如何,我都看在眼里,以明心承嗣,由明心带领我们曹氏更上一层楼,祖宗们在天有灵只会欢喜,岂会不得安宁。”
一个牙都掉光,说话都漏风的曹氏长辈站了起来,这一次宗庙祭祀就是这位长辈亲自来主持。
额,曹氏与夏侯氏自从跟曹盼混了之后,那是家家都过上了好日子,各家的子弟皆有所长,皆有所得,比起以前来那只会仗势欺人的模样好得太多了。
如此情形,他们曾经想都不敢想。
一切皆是曹盼所赐。曹操生了那样的念头,他们原本追随曹操,对曹操向来是言听计从,曹盼的为人摆在那头,他们难道不懂得怎么选?
一群人被这接二连三冒头的人都给弄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之前曹盼提议崔今以沥阳侯独女承爵的时候还有那么多的人反对,为何如今,在曹操明明有诸子的情况下,曹操要将王位传给曹盼,他们却无反应了?
曹盼低头莞尔一笑,曹操已经开口道:“我儿上前,代为父,祭奠先祖。”
“诺!”曹盼作一揖,上前去,前着那布满曹氏宗亲的牌位前,曹盼执香行叩拜大礼。
余下之人皆尾随曹盼的动作而与曹氏的宗庙一拜,再拜。
“如此大好的机会,正好,宣读诏书。”在祭奠之后,曹操继续地发话,一干人都不由地看向了曹操。
荀攸手执诏书而出,他的双手在发颤,曹操见而道:“军师身体不适,周元直,你代军师宣读诏书。”
为六部尚书之一的周不疑被点了名,立刻地出列,“诺!”
小步地上前去,从荀攸的手里接过那份诏书,周不疑已经有所猜测,但真正打开看到了,周不疑才确定。
上头的笔迹出自荀攸,难怪荀攸无法镇定,在天下人的眼里怕是都以为曹操疯了吧。
是啊,这份诏书是曹操与天子请封,册曹盼为世女的诏书。
子为世子,曹盼既是女郎,便为世女,也不知道许都的汉帝是揣着什么样的心思在这份诏书上盖上他的玉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