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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进嵘脚步一停,只很快便又前行,一语不发。
淡梅被他抱着绕过了照壁,见门房仍守着半开的门,门外路上等着他的一干随从,这才晓得他就是存了连夜掳着带走自己的心思才回来的,心中虽仍是气恼,却又起了丝无奈之感。
徐进嵘到了他的高头大马前,将淡梅高举着坐了上去,自己也立刻翻身上去坐她身后,把她整个人包在了自己的厚厚大氅里,一手挽缰,一手揽住了她腰,这才微微俯首贴到了她耳边,状似随口道:“去了那边不与我同心,也总好过留你在家不与我同心。”
淡梅听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不解其意,忍不住回头望去。许是映照了雪光的缘故,他一双眼睛里看着竟似有些许的寒光。
淡梅从前见过他笑,也见过他被自己气得勃然大怒,只似这般带了寒光似的眼神,却是头回见到。一阵寒风袭过,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寒噤,徐进嵘把她往自己怀里带得更紧,低声道:“坐好了。船已经在埠头等着了,等下便到。”说完一拉马缰,当先便朝东而去。
地上积雪未化,雪光将前路照得清晰可见。清越的马蹄疾驰声中,东城门很快便到。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只守城的几个兵卒见了徐进嵘一行,二话没说立时便开了,点头哈腰地目送了出去。想是他进来之时便已经打点过了。
出了城外,骏马更是放蹄而奔。淡梅耳边只听得马蹄声夹着呼呼风声。好在她穿得厚,本就罩了连帽斗篷,又被徐进嵘的大毛氅给裹住,严严实实地只露出双眼睛,倒也没觉得怎么冷。只是生平第一次坐这样的高头大马,被颠得七荤八素,虽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胳膊紧紧揽住了腰,只眼睛一看地,便觉得似要倒栽葱地跌下去一般。这若真跌下去了,立马要摔断脖子,哪里还敢逞强,只得闭了眼睛尽量靠着身后的人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是觉着身下一缓,马慢慢停了下来,原来已到了埠头。
埠头河边停了十来艘大大小小的船,其中一艘大舫,船头打了串红红的灯笼,映照出上面的黑底“徐”字,边上已经有两个人立着在等候了。见岸边人过来了,急忙拖着拴在埠头上的缆绳将船靠近了,又搭上了以供行走的板道。
徐进嵘下了马,把淡梅抱了下来。
淡梅双脚着地站稳了,见自己已经被徐进嵘拎到了这里,晓得这回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心中沮丧不已。见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伸手过来像是想扶她上船的样子,哼了一声,避开了去,自己微微提起了裙,小心地踩着板子过去,跳上了甲板,头也未回地朝舱屋里进去。
舱屋里也燃了旺旺的火盆,点了烛火,刚推开门就觉一阵暖意。大约是前几天早就备妥的那艘船。这船便和徐家的那座宅子一样,看着除了比别的船要大些外,外观极其普通,与别船无二,只进去了,见地上铺了花鸟纹毡毯,中间被一扇屏风隔开了,外面起居,里面卧榻,空间虽不及平日住的屋子宽敞,只各色陈设一应俱全,无一不是精致之物。
淡梅正打量着,觉着脚下一阵晃动,原来船已经离岸了,一时不备,打了个趔趄,眼见要扑倒在地了,身后伸过来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胳膊。回头一看,徐进嵘已是下得舱来了。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吧。你的丫头和箱笼之物明日会经另条船跟来,慧姐也是。你无须多想了。”
徐进嵘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大氅,随手丢在了一边。
淡梅见他神情轻松,口气笃定,一切全然在握的样子,心中虽犹有些不服,只也回天无力了,只得慢慢伸手脱去身上斗篷,见他已是绕过了屏风,想是上榻了。
淡梅慢慢跟着过去,刚绕过屏风,突然想了起来,叫道:“我的晓妆新!我的晓妆新还没带出来!”
徐进嵘不知是被她的失声大叫给吓了一跳还是怎的,本已泛松的表情又有些绷了起来。
“你满脑子就晓得你那晓妆新,到此刻还念念不忘。什么时候把这心思转一半在别的上头,也不至于……”话说一半,便消了声。
淡梅没理会,只是看着他飞快道:“那几株红绣球就罢了,那晓妆新我一定要带过去的。如今天寒地冻,牡丹根系又长,你明日务必叫人连土小心地起出来,栽在深度至少半人高的大瓦缸里,瓦缸用原土填满,枝条缠上布头送来。”
徐进嵘不再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淡梅,表情有些怪异。看得淡梅心里有些发毛,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自己脸,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你这般看我做什么?”
徐进嵘哼了一声,已是翻身下了榻,一手便把淡梅扯着坐到了榻沿上,这才道:“我晓得了。会照你意思做的。这样你总可以安心跟我过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