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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的心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怀中的温度、耳边的低语, 让他眼中的哥谭突然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丹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完成了以暴制暴的夜巡的黑暗骑士, 短暂地在黎明来临前休憩在滴水兽的阴影下,凝视这座与自己的呼吸紧密相连的城市被晨曦照亮的感觉——
他会不会偶尔在夜幕与晨曦交错的时刻, 望着这片他用生命捍卫着的城市, 生出也许会有光明未来的错觉?
可这是哥谭。
建立在罪孽的泥沼之上, 每一寸土地、每一口空气都浸润着罪恶, 这里是悲剧的狂欢所,是痛苦开启的深渊, 罪恶在这里一轮又一轮地制造着他的疯狂代行者,于是悲剧与痛苦在这里发生, 在悲剧与痛苦中活下来的人又会成为新的悲剧与痛苦的制造者……
于是罪恶在这里永不止步。
丹突然感到了因为清醒而带来的沉重,这种沉重压在他的心口上,压在他的肩膀上,拖曳在他的足踝后, 像是要拖拽着他将他一起带入泥潭。
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看向正安静地坐在他怀里,小手手庄肃地搭在他手臂上,目光清醒而深沉地看着这座建立在泥潭之上的罪恶之城的小黑暗骑士。
他犹豫着抬手, 想要轻轻触碰一下哥谭的守护神小面罩眉宇处总是不散开的褶皱,手指刚刚一动。
“夜安,先生。”
一道难听得像是指甲划过黑板一样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脚下传来,打断了丹的动作。
黑暗的巷道里拖拖曳曳地走出一个满身邋遢、满眼荧绿的男人。迟滞的脚步拖拉着鞋子,手中拽着沉重染血的麻袋, 在满是碎石泥沙的路上摩擦出叫人心神不安的声音。
他满是鲜血的右手微微拉起兜帽,扬起五官有些畸形的面庞,咧出一个绝不代表善意的笑容,扔开的麻袋发出“咚”的一声沉闷撞击声,从松开的麻袋口里滚出一根布满撕咬痕迹的断肢。
“狼眼人,布鲁德海文监狱的囚徒。”蝙蝠侠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家伙。
“布、布鲁德海文?那不是迪——夜翼的城市吗?狼眼人为什么会来哥谭?”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暴雨冲刷下的尖塔式屋顶极为湿滑,丹一个趔趄差点向后滑倒,栽进哥谭的灯火里去,险险稳住脚步以后便僵住身体,不敢再随便移动了。
蝙蝠侠保持了沉默。
但谁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没有了黑暗骑士作屏障的哥谭,罪孽在这里自由地疯狂生长,将黑暗的触角探出到哥谭以外的城市去,又从其他的城市里吸引召集更多的罪恶的爪牙。
“哦,绳索,太棒了——不过我用不到。”狼眼人站在屋下拽了拽丹用以爬上屋顶的绳子,在丹灵机一动想到等狼眼人抓住绳子往上爬就割断绳子的时候随手抛开。
他那两只毛发被覆浓密、被血污沾染肮脏不堪的手灵活一转,抽出两把短刃,一刀狠狠扎在墙壁上,借着刀的着力点敏捷快速地攀上屋顶,眼底的恶意随着接近越发浓郁,毫无遮掩。
“说那句话。”
在丹的心跳急速飙升,即将张嘴喊出“超人”之前,小黑暗骑士的声音突然在他怀中响起。
小蝙蝠侠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地一扭身,小手手在丹的肩膀上一撑,瞬间借力跃上了丹的右肩。
“说……说什么?”丹简直能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因为恐惧而极速分泌,不然为什么他看着狼眼人在向自己扑来的时候他几乎能看清狼眼人身上的每一滴鲜血如何随着动作滴落、每一块肌肉如何神经质的、令人不安的绷紧抽动。
小蝙蝠侠带着金属手套的小手手推动丹的脸,让他看向那片自己无数次夜巡休憩时,总是蹲在不同的滴水兽阴影下沉默注视着的相同的风景,哑声道:“get outmy gotham.”
“滚出我的……”丹下意识地重复了前半句,突然明白了蝙蝠侠的意思。
原本还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的身体骤然停止了软弱地颤抖。
他的指尖因为期待和激动而微微发烫,面孔上属于丹的柔软潮水般褪去。
丹最后一次深深看了一眼哥谭的灯火,像是要将这一切烙印进自己的心中,藏护在最深的心底。
他为了躲雨而微微弯下的腰背无声地挺直舒展,肌肉绷紧,即便只是简单的站立姿势也表现出了强大的张力和随时亟待出手的可怕攻击性。与黑暗骑士相差无几的午夜蓝色的幽深眸子深深的注视向狼眼人,这骤然展开的威压像是卷席着无声地威慑的黑雾一样铺天盖地的自这片小小的屋顶下蔓延向整个在被护在哥谭骑士的黑斗篷下的城市。
在这一刻,他就是蝙蝠侠,他就是黑暗骑士,他就是那个每夜都要在哥谭的街头巷尾以暴制暴的镇压着一切罪恶的哥谭的守护神,所有的其他一切不相关的,都被他抛诸脑外。
丹向前逼近了一步,狼眼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丹的声音沙哑低沉,他深邃的眸中映出这座陷在罪恶泥潭中的城市里点缀的万家灯火——
“滚出我的哥谭。”
肩头的重量骤然一轻,下一秒,一个熟悉的、滚烫的气息夹杂着哥谭的冰冷和战甲的坚硬烙上他的后背,更加沉重、宽厚的手掌有力地摁在他的肩膀上。
哥谭骑士宽大的黑斗篷骤然兜头落下,整个披盖住他的身体。
丹的腰在那强硬的气息和坚固冷硬的蝙蝠战甲贴上身后的瞬间就软了,但刚要软倒下来,一只大手就有力的扶住了他的腰。似乎是误以为丹的腿软是因为害怕,哥谭骑士的黑斗篷把丹罩的密不透风,保护的姿势表现的极为明显。
属于成年蝙蝠侠的低哑嗓音,就在丹的耳边响起,说着那句从未变过的、带着属于黑暗骑士的愤怒和捍卫的台词:
“滚出我的哥谭。”
战栗的感觉从指尖、从疯狂搏动起来的心脏一路涌上头顶。黑色宽阔的斗篷被蝙蝠侠随手解下留在丹的身上,在丹颤抖着手、将遮盖了视线和呼吸的黑斗篷掀开一半的时候,一个矫健而充满了攻击性的黑色身影迅速侵占了他的所有视线、他的思维、他的呼吸、他的心脏。
蝙蝠侠原本在三头身时只是两个小爪爪的手掌此时正紧紧桎梏在狼眼人的手臂上,恐怖的力量令狼眼人仰头发出惨厉的嚎叫。黑暗骑士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暴力的美学,干脆利落,混杂着狼眼人的手臂骨断裂的声音、惨痛的求饶。
“让你来哥谭的是谁。”蝙蝠侠带着手套的手掌一把抓起倒伏在地上的狼眼人后脑,那双先不久连只可乐盖子都嫌小的手,此刻覆盖着狼眼人的整个后脑,令狼眼人毫无挣扎的余力。
狼眼人的眼睛因为剧痛而疯狂抖动,他想不通——
不是说蝙蝠侠已经死了吗?!
不是说哥谭现在管事的就只有那四只小鸟了吗?!
蝙蝠侠的手臂肌肉微微用力:“talk。(说)”
狼眼人恐惧地叫喊起来:“是企鹅人——企鹅人——”
桎梏着他后脑的手松开,狼眼人的脸重新摔到地上。
这一晚。
哥谭沉寂了三年的夜空重新被那个掌控了哥谭夜晚的黑暗骑士的标志占据。
无数隐藏在哥谭地下的反派们扬起脸,脸上是混乱的、亢奋的神情;无数在夜晚中恐惧着窗外、门外的一声一响的哥谭人,仰望着天空亮起的蝙蝠灯,眼中是不知是怀念还是安心的热泪。
而此时,丹只是呆呆地坐在战局最安全的地方,等待着处理完企鹅人和企鹅人的手下的黑暗骑士,踏着沉稳可靠的步伐,一步步靠近自己,那双才用暴力镇压了令布鲁德海文、哥谭人闻风丧胆的反派的手稳稳抬起,伸到自己的头顶,带着装配了金属利刃的手套的手轻轻揭开他头上披盖着的黑色斗篷。
然后,那对尖尖的猫耳,钢蓝色的深邃眼眸,线条坚毅的下巴,微微下撇的紧抿薄唇慢慢靠近自己。
宽阔的、沾染着黑暗骑士身上冷硬气息的斗篷又一次严实地遮住了他头顶砸下的雨滴。
蝙蝠侠:“不要淋雨。”
丹的心脏漏了一拍。
蝙蝠侠:“明天还有首演。”
咔嚓。
“qaq”丹的心脏飞速碎了一地。
在夜幕与晨曦交替之际,蝙蝠侠开着伪装后的蝙蝠车,将丹送回了x学校。
刚踏进宿舍,就瞧见正搬着小板凳,坐在窗台底下晒着太阳、搓着自己的狗砸的超人。
蝙蝠侠:“……”
蝙蝠侠:“大都会不需要你?”
超人惊得整个超就是一弹,一把捞过了小氪脑袋上扒着的什么东西,神态之紧张堪比惨遭训导主任突击宿舍的青春期小男生:“哦——不。夏洛克推理出了卢瑟的机械战甲的密码,现在大都会暂时还没有需要我出动的意外。”
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拇指小卷毛从超人虚握的拳头里“啵”的一声探出头来:“人总有一种劣根性,觉得自己设计的密码一定要独具代表性,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难逃这个规律——破解卢瑟的密码,只用了我三分钟。”
丹顿时震惊地惊叹。
拇指夏洛克头顶的小卷毛顿时得意得蓬松了些。
在他将要再次开口前,乐高小丑的声音高亢地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蝙蝠侠!噢!我的对手!”乐高小丑脸上还带着泪痕呢,这会儿也顾不上继续伤心自己的窝窝了,叭叭地贴到仓鼠球上,使劲推着仓鼠球滚到小卷莱身边,“我就知道——看!卢瑟!看!”
小卷莱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小手一伸就叭得推搡开了辛辛苦苦凑近他的乐高小丑:“看什么,就算他也恢复了,那也是超人恢复在先的。”
乐高小丑孜孜不倦地向小卷莱安利自己的超英:“但那一定是蝙蝠侠在让他!我知道的,他们之间总有种我插不进去的联系。”乐高小丑的神情变得有些小悲伤,好像一个已经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出轨、却不得不隐忍的妻子,“但我知道,我和蝙蝠之间是不一样的。我们是彼此的唯一——我是他唯一承认的最最最最重要的对手!”
小卷莱叭得推开又叽里咕噜滚回来的乐高小丑:“他没承认。”
乐高小丑锲而不舍:“但我心里知道!”
小卷莱:“那是你的错觉!”
乐高小丑:“noooo!”
猫笼里,一场新的辩论大会激烈展开,期间还穿插着推搡和仓鼠球滚撞等战斗间曲……
丹好笑又头痛地捂住头:“我再想,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们分开?蝙蝠侠把小丑带回哥谭去,超人把卢瑟带回堡垒去……”
不然再这么下去,总觉得卢瑟的智商也快要被乐高小丑降低到同一水平线了啊。看看他们现在正在干什么!
小卷莱:“no!”
乐高小丑:“yes!”
小卷莱:“no!”
乐高小丑:“yes!”
超人看着已经被折磨的彻底和乐高小丑降到同一智商的小卷莱,摸摸下巴:“……”
感觉这个发展还挺好的啊。
相比较于超人随意的考虑,蝙蝠侠严谨地思考了一下丹的提议:“不行。现在还不确定长时间让他们离开你会有什么后果。如果长时间远距离会导致死亡……”蝙蝠侠沉吟片刻,果断地下了决断,“小丑和卢瑟就留在这里。不是说机械战警处理了大都会大部分的麻烦吗?白天我留在丹身边值守,晚上超人就和我轮班。”
蝙蝠侠看向超人:“今晚……”
克拉克笑了一下,牵住又开始往小卷莱的猫笼上跃跃欲试的扑的小氪:“我会陪在丹的身边。”
夜幕很快降临。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前一天夜里才上演了惊艳表演的大都会剧院门口,又一次聚集起了新的人潮。
不过如果有人站在剧院门口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人潮仿佛被无形的分割线隔成了两半。
一部分人脸上的神情放松而惊喜,是在前一天的表演后得知超人真的归来的大都会人们,他们在经历了昨日的惊喜后又一窝蜂地涌了过来,趁着激动和兴奋劲儿,买下了蝙蝠侠舞台剧的门票。
另一部分人的表情则警惕而不友善,穿着各式各样风格奇特的衣服,不少人大冬天的还穿的单薄裸露,要么是带着夸张的纹身,要么是顶着凶残的长疤。他们的眼神都凶神恶煞的,警惕地瞪视着周围,活像是只要有人敢上来搭话,他们就会暴起一拳砸过去似的。
“好多哥谭的人啊……”饰演蝙蝠女的演员害怕地缩回探看着台下的脑袋。
她不安地在后台来回踱步,刚走到公共更衣间前,就撞进了一个高大的、黑色的身影怀里。
黑色的猫耳尖尖伫立在面罩头顶,男人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冷静而深沉到能令所有女人都想飞蛾扑火地投身进这潭深渊、哪怕被吞噬也在所不惜的情绪,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着的唇,坚毅的下巴线条完美而有力,令女演员几乎想立即软进他的怀里,用温柔的亲吻融化这线条的冷硬。
“丹……”女演员红着脸从丹的怀里退了出来,纤细白皙的手还恋恋不舍的在丹蝙蝠战甲的胸肌上抚摸了几下。
身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无声地威慑令女演员很快褪去了脸上的血色,勉强保持基本的微笑,退后几步,灰溜溜地离开。
和蝙蝠侠说好夜晚守护丹的克拉克早已伪装成不起眼的小记者模样,看着丹单是用眼神就将女演员击退的场景,忍俊不禁地拉住丹,示意对方低下头,帮他调整一下有点点歪掉的猫耳:“感觉怎么样?”
丹低头看着自己的胸甲:“……其实蝙蝠战甲下面有垫胸垫,很厚的,没什么感觉。”
女演员的撩拨对丹来说就像是隔靴搔痒,除了感觉蝙蝠战甲胸口被人戳了戳、以及担心会不会让胸垫移位以外,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五分钟后,舞台剧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双双来自大都会、哥谭的眼睛齐齐看向台上。
哥谭的地下管道中,正和泥脸一块压制着黑暗骑士、准备学习贝恩的手段将蝙蝠侠的脊椎再打断一次,以报前一晚当着属下面被暴打之仇的企鹅人,突然发觉,自己手下压制着的黑暗骑士的肌肉,似乎重新变得有力了。
凛寒的、冷彻的风,从管道远方的黑暗卷席而来,像是脱轨的列车一般狠狠撞飞了压在蝙蝠侠身上的泥脸和贝恩。黑暗之中,有黑雾慢慢探出触角,在束缚住黑暗骑士的双手的金属手铐上缠绕收紧,两指粗的金属镣铐发出被强力碾压折磨的嘎吱声,最后像是脆弱的玻璃一般稀里哗啦落在重新站起的蝙蝠侠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