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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夫人挥手道:“你们出去吧。”
四位姑娘穿上外衫鱼贯而出,梅儿顺手带上了门。
戚夫人笑着看向我:“这四个丫鬟打小就被我从戏班子买来,精心调,教,也的确是存了心思,想将来放在辰儿房中,江家子嗣单薄,我也想早些能抱上孙子。大户人家多是如此,许多男儿十几岁便当了爹爹。不过,辰儿自打去了逍遥门,眼中却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这几个丫头放在府中几年,至今仍是处子之身,你方才也亲眼见了的。”
我讪讪的点点头,不知道戚夫人到底想说什么,是说江辰为了我,一直守身如玉么?我的脸不由自主开始热。
戚夫人叹口气道:“小末,我是过来人,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情爱之事,我一眼便能看的通透。辰儿的性子,大半随我。所以我更能体会你们之间是个什么境况。”
我的心猛的一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她都看出了什么?
“多少儿媳见了婆婆都是讨好不及,拼了命将最好的一面淋漓尽致的表现,你却故意示拙,我自是明白你心里想些什么。知儿莫若母,我并不是护短,只是心疼辰儿,他一片痴心,却不得法子,被你折磨的欲仙、欲死。”
戚夫人,你老人家用词能委婉些么?我羞赧的几乎抬不起头来。
“这几日,我思来想去,觉得你对辰儿可能有误会,定是以为他风流不可靠才不肯托以真心。所以,我特意将这四个丫头叫来,让你亲眼瞧一瞧。”
我汗颜不已:“夫人,他向来都是嘻嘻哈哈,半真半假,我一向摸不透他的心事,他也从没对我明说过。和他有婚约,也是因为一个误会。”
“傻孩子,他以前和你只是师兄妹,你心里对他又没那个意思,他若是一本正经的去表白心意,只怕你比兔子跑的还快,他更没机会和你镇日缠在一起了。如今有了名分,你再看,他必定和当日不同。”
我略想了想,的确如此。自从师父将我和他定亲的事公布之后,他对我的态度的确明朗的天人可鉴,一些话,一些动作都,都让人脸热。
“我性子愚笨,觉得配不上他。”
戚夫人扑哧一笑:“休要妄自菲薄,情爱之事,可不是谁聪明谁便占便宜。谁先动心,谁更痴心,谁便落了下风。不过,这□□之中若是斤斤计较谁占便宜谁吃亏,那就还是用情不够。”
我默然不语,心有戚戚。
戚夫人顿了顿又道:“其实,你既然知道□□,也应该知道不该以貌取人。他虽然外表风流,其实却很严谨,轻易不动真心,若是动了心,便极是认真。”
真的么?
戚夫人站起身走到门边,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笑道:“对了,云师兄不是约你去起月楼么,晚上让辰儿陪着你去吧,不然我不放心。”
我无语,目送着戚夫人,愧疚渐生。
晚饭间,江辰依旧是面容沉静,话语极少,看着我的时候,目光格外的深沉,我似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竟然不敢坦然迎视。
饭后回房,眼看时辰已过,我心里越发的痛苦挣扎,坐立难安,不知所措。
突然小荷包急慌慌的从院子里跑过来,火烧眉毛一般:“小姐,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刚才我去茅房,看见姑爷和少容小姐坐在秋千上聊天。”
“哦,这有什么?”
也许,他心情不好,想找个人说说话,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我虽然没做对不起他的事,但不知怎么,对他也暗暗生了一丝愧疚。
小荷包急的跺脚:“我听见少容小姐说,表哥说话不算话,明明说长大了娶我,结果不声不响就领了个嫂子回来,哼。”
我惊呆了,难怪少华说她打江辰的主意,原来竟是这个意思?我心里刚刚被戚夫人挑起的一些感动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一心想找师父那样的良人,让我安定安心,江辰却总是这样一惊一乍的让我无法看清。我刚刚感动他的守身如玉,转眼却又糊涂了,他到底是在为谁守身如玉?莫非是为了少容?
“小姐,你赶紧去啊!”
我恍惚了片刻清醒过来,涩涩的问道:“我去做什么?”棒打鸳鸯?
“哎呦,小姐,你可沉得住气啊!这,这筷子都伸到你碗里了,眼看肉都被人夹走了,你还吃什么呢?”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如,我亲自把肉送到她碗里好了。”
小荷包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气的直翻白眼。
我思忖了片刻,苦笑道:“他们在哪?”
小荷包气呼呼的瞪我一眼,闷头在前面带路。
晚风清爽,夜色深沉,小荷包风风火火一副捉,奸的架势,我默默跟在后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一直感觉江辰是个风流性子,虽然相处四年未曾见他和别人有过一丝半缕的不清不白,但我总觉得这是因为逍遥门只我和小荷包两个女子,所以他才英雄无用武之地。刚才亲眼见到他房中四个女子都是处子之身,我觉得自己误会了他,颇为内疚,不料这内疚还未在心窝里暖热,又亲耳听见他正与表妹花前月下重提当年风流往事!
他这性子,实在让人揪心。我实在琢磨不透,招架不住。
小花园的秋千上果然有人,但却不是一对,只有一个。我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停住了脚步。
秋千,微微荡起,幽幽回落,像是温柔的水波,一起一伏。婆娑的树影中,那人如画中之人,朦胧迷离,镜花水月一般。
他从秋千上缓缓站起身:“小末,你来了。”
小荷包在我背后使劲推我一把,低声道:“小姐,头一次可得拿出点威风来,不然以后更收拾不住。”说完,掉头就走了。
我思忖了一路,终于说出一句自以为很得体的话:“江辰,刚才,小荷包,听见少容和你聊天,她只是路过,无意中听见的。”
江辰怔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她就告诉我了少容的原话。我本不该多说什么,但是师父一直教育我们,做人要讲信用。既然,既然你与少容早有约定,我,我愿意成全。”
江辰默不作声,缓缓走到我的面前,负手而立。
风似乎静了下来,花香袅袅暗自袭来。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走。我今日心情很乱,经历这几番折磨,有点心力交瘁,万念俱灰。
“是你成全我,还是我成全你?”
我猛然一怔,不由自主停住了步子。
“那年她五岁,跟舅舅来京,爬树摔断了门牙,哭天抢地谁也劝不住。我哄她道,长大了没人娶她,我会娶她,她这才不哭。你说,这可算是约定?”
这,委实算不得。
“她一心想让我娘将一衣不舍在杭州开个店铺,将来做她的嫁妆,我娘怕给舅舅惹来口舌执意不肯,她便缠着我想让我答应。我不答应,她便翻旧账说我欠她人情。”
原来她打他的主意,指的是这个意思?
“小末,人心都是肉长,我一向嘻嘻哈哈,你只道我,心是石头,不会痛的么?”
“我从去了逍遥门,见了你,便上了心,当时年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后来,我渐渐明了自己的心意,却怕惊了你。一片真心隐在戏谑玩笑里,半真半假,半明半暗。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我不去管。你装糊涂,我便陪你装糊涂就是。”
“岁月荏苒,我终是等到今天。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么?母亲都看得出来,何况是我?你不说,我便不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等你就是。”
我似是被定住了,移不动一寸脚步,说不出一句话,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一眼。他似是自言自语,每一句都轻声轻气如在梦境。那些话轻柔悠远的如同天际浮云,花间私语。然而落在我的心里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惊涛如雪。
他轻轻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缓缓道:“他今夜约你前往起月楼。我,亲自,送你去,如何?”
去?不去?我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