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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新年第一天怀远悄然远去,没能给小静留下半句明话,谁知他的同伙怎么买错了火车票?他本打算早定好是新年第二或第三天动身,可旧年最后一夜拿到的却是元旦的车票。这差点没让怀远晕过去,他安排要见小静最后决策的时间也没了,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呀!起码得少数服从多数。要真是小静能说不让他轻易离开,或只说这年生日让他来陪过,那也不用再找什么原因,这都是他可以自悔的理由,是他等到死也不变的愿意。
他把只有几百块钱内外裤分装起来,像军师一样还提了半箱书,对着老宅父亲绝情走掉,亡命之徒是不想被人送的,再者他心里很惧怕送别的某种情形,登上火车那一刻他已在壮烈了,做着不相残便自杀式割裂情脉的傻事,滑落一串串从眼中到心底带血的泪水,那个本该像是条好汉的李三痛哭倒地,像投错胎才变成了苟且偷生至今的李怀远。在他一个又是学友又是恋人又是姐妹生日这天,怀远默默葬送了和小静之间真实不虚的那一切,然而这就是现实很值得庆幸,生活就要喜怒哀乐都有着。
这里还有怀远更难忘的,曾在少小年纪他爱怀旧,像他也知那旧地新市区,和他后来搬到的老城,才不过十几公里的距离,在他看来却是老远两片天。这就如有一曲他很喜欢的老歌,虽然那支港台影视老歌本身也很好听,但其词曲意境并不适合他外在经历,这小子中小学的时候,已各路学友亲朋众多,跟他内心感触的那首歌矛盾,那常是粤语歌他却早听成普通话,在第一次长时间远离故土时,他已不止在心里吟唱此曲。
“河水弯又弯,冷然说忧患,别我乡里时,眼泪一串湿衣衫。人与天地间,似蝼蚁千万,独我哭笑离群,当日义愤于心间。若有轻舟强渡,他日必定再返,水涨水退,难免起落数番,大地倚在河畔,水声轻说变幻,梦里依稀满地青翠,但我鬓上已斑斑。”关正杰主唱《大地恩情》
真情被他们埋没,假戏还得做完,小静总得跟他翻脸呀!姑娘倒是就这么想的:“那家伙又不见踪影,爱死就死哪儿去吧!本姑娘还没心奉陪呢!悔不当初找这号对象!承认吧臊毛一辈子!否定丢脸这小半生,说是我交了个男朋友,冷不丁才敢冒出来,动不动去向不明。你这个李三给我等着,别指望我再 看:书.网竞技kanshu‘ 给你好脸色,你以为没碰过我就完事了,我几多芳龄不便另对目标,豆蔻晃到青春都耗这块了,光看着别人都成双入对的,把追我的少说一排童子军搁那儿了,眼前大学里有才俊还候着几个。”
小静矛盾得很,也彷徨得很,她又不是个不正常的姑娘,也已到正常女子备谈婚嫁的时候,再比人多长那点俏模样,常被男人盯着自己身上也不好受。她不知怀远早有对不同女子各方面的深入认识,更不知这些正是拜包括她在内的三位好姐妹所赐。当她们还是一个个凡心女子,怀远已是个俗不可耐的男人,当他还以为小静是傻妞的时候,那大姑娘其实也已精明起来。早在人还是自称黄毛丫头的时候,那羞花般情态已能弄得少年丢魂儿,姑娘到这时要还不想找男子,只有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怀远起先也不知为什么,他看女子的目力极准,何人何时在想啥要说啥?哪些女子容易上手不上手?甚至已有女人说他眼睛后面还有双眼睛,这当然不是指他戴上近视眼镜成了四眼。后来他明白这是几位师姐妹有意无意中的指教,其中小静在这方面陪练的功劳首当其冲,他总在观察小静,从人身上收集些疑难,逐渐学会放到别的女子身上,举一反三两下子就能解开。
他祖籍也不是山东,却跟人闯关东了,京津转站出山海关,西北狼要和东北虎会合,又是一队虎狼之师,一路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一群酒色之徒齐上阵,一半是有阅历,一半还能看点书。这样一伙杂牌军,也很快弄了些钱,怀远也爱财呀!不爱不是傻子吗?他自觉已没人格,身边还有没人性的,怎么也算同路一场,他也不好把丑陋说尽,大概是每天都有酒肉,每天都有男女人乱搞。怀远那么贪欢的小伙子,都无福消受无常混乱,实在受不了,也看不下去;这里容不下他,他还像正派人,怀远也只好给同伙们提议,他决定要独自旅行去转转。
这年六月初怀远前往大连,海的宽广胸怀接纳他一支身,他不太会游泳,可胖人浮力大,使劲往水底钻,还总是漂起来……活过来后他又开始乱吃海鲜,反正螃蟹是绝对吃坏了,那玩意儿新鲜时的贵,等拣便宜他一下买几堆,直到现在一看那八个爪,肚子都反射疼得抽筋。这月份是他恢复写情诗的时候,当然也免不了写情书了,他在海边跟宁妹互通了一次书信,不久收到宁妹大学毕业前的最后一封信,信里他记得最清楚的是这么个问题:问他既然和小静真心相爱,为什么不认真追求人家?
小静和他只能被宁妹肯定有过这句话中的前提,怀远却已无法回答那话后面的疑问,他看着信为这两个好妹子,流下了像鲨鱼的眼泪,同时把那一行行鲨泪,一滴滴挥在那封信的背面,把这变成一纸两信,随后寄给小静。那天是怀远六月末的生日,忽然一片海楼奇景隐现在洋面,令他吃惊回忆起昔日那帘幽梦,他知道要游去那片海市蜃楼中,想找正奔向那里的小静不可能,却还是疯狂跃入海中拼命游弋,要让情涛欲浪吞没他沉浮身世,当怀远从绝望海游回岸来,他迷梦中还残留着姐妹,这天在海边通宵彻夜里,他进一步设计好了原始计划,还要再促使两位友妹继续激进,这点上他相信她们,远远胜过相信自己,再简单不过他对现实已没兴趣,这夜他规整着这故事中朦胧章句。
她们从一个个少女到嫁龄女子,都把他当成可信可交一个正统好友兄弟,这阵就是怀远脱光,让她们看他满身污垢,她们也还会说那是表象,是他有意涂抹在身上的泥沙,像怀远这种连自己都摸不透的男子,这阵的姐妹又能看透几分呢?这总该可以了断了吧!怀远和小静的那种真爱,他们可不就是两个真恋人,只能在心上的爱吗!他这边儿结不结束,都还能用来写情诗书呢!小静那儿爱好也不明显,不能总这么耽误人家!这处海边怀远只轻轻搂过个女子,那是他有过闪电式的对象的女友,恰好相逢在这海边要点心理安慰,送走那正被丈夫抛弃的女人,怀远再次扑进沧海茫茫,随潮涌推出一朵朵浪花,看到泳者恐惧的缠绵海带,见到如翠玉般油绿的海澡,他懵懂那便是飘着的浮萍。
“潮起潮落,一生也可以就这样慢慢度过,可是,你一定也会有想起,我的时候吧!当你的船泊进那小小的港,在离我极远极远的北方,当风拂过,日将落未落,你是怎样面对那些已经,过去了的,和,没有来临的痛苦,怎样去面对,所有相似的薄暮?你一定也会有再重新,想起我的时候吧!可是,你是怎样,将过往的航线逐一封锁,让音讯断绝,让希望暗暗沉默?只留下一首无言的歌,在荒寂的港口上,随着潮起,随着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