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春光搬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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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见雪梅一时想不开、不去做饭,叹一声,只得去出砖了。

他走到窑门前,见几个人正背着砖往垛砖场走。大家都认识,互相打了招呼。春光进了窑室,只见灰尘飞荡,只得闭会儿气、吸会儿气,慢慢地把气呼出来!他就这样呼吸着走到了工作面,摞起九块砖,搬起它,踏着离缝摆着的砖往外走。他忽然蹬倒了一块砖,摔倒了,砖也“哗啦”摔下来!他坐砖上,站几下,没站起来,方知崴了脚脖子。他捂着它,呲牙咧嘴地“噫唏”着。

这时,一个穿军裤的中年人往回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笑说:“轻伤不下火线!”春光听出来他说的是部队上的话,又见他穿着军裤,便问:“你当过兵?”那人“嗯”一声,便坐砖上,把他的脚抱怀里,用大拇指掐着他脚上的穴位,用另只手扭会儿他的脚,然后把他的脚放下来。春光感到不疼了。那人让他歇会儿,就又搬砖去了。

春光揉着脚脖子,忽然想起了当兵时的一件事。

有一年冬天,部队进行野营拉练。第一天,他背着行囊、冲锋枪,提着劲走了五十公里,在天擦黑到达宿营地。这时,他劲松了,感到脚板疼,走着一瘸一拐的,方知脚板打了泡。班长见状,端过来一盆热水放地上。春光坐在小板凳上,泡了脚。班长也坐在小板凳上,把他的脚放腿上,薅两根春光的头发,把一根穿在针眼里,用针攮透血泡,把头发留在血泡里,又把那个血泡也那样做了,扶着他站起来。他按照班长说的办,睡觉时抬高脚。第二天,血泡干枯了。他又轻松地踏上了拉练路!

他正想着,见那个中年人背着砖过来了,叹一声,又不由得想:老班长啊老班长,你现在何方?在干啥?是打工?是种田?是经商?或是和自己一样在逃难?他又叹一声,想:我敬爱的老班长啊!咱天各一方,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面了!他坐会儿,便又摞起那几块砖,搬着往外走去了。

他上窑道坡,把身仰得更狠了。他紧绷着腿肚子酸又疼、抠砖的手慢慢往两边滑,砖把手指头肚子硌得疼。他咬着牙,忍着疼,终于上了窑道坡。他走到垛砖场,赶紧放下砖,摩挲一下手指头肚,又去搬砖。

他搬了半天砖,衣服被溻透,灰尘荡满身。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见雪梅依旧在怄气,责怪道:“你咋不做饭呀?”雪梅不搭理他!春光叹一声,只得去做饭。

他舀半碗面倒盆里,又倒点水,和起了面。他见水少,把面和不到一块儿,就又往盆里倒了水,和起了面。他却又把水倒多了,把面和成了稀糊糊,只得又往盆里倒了面,和起来,却又把面倒多了……他总是倒不正好,只得把面块擀成片儿,切成宽窄不一的面条,做半碗糨子面条饭,喝了两碗,怕回住处又跟雪梅抬杠,便往窑场走去了。

他沿着山路下了坡,想歇歇脚,便坐在一片草地上,靠着一块大石头,伸着腿,一边歇着一边晒太阳。草地软乎乎的,阳光也好。他坐会儿,便打起了盹。他把弯曲的腿立起来,把头放在膝盖上,捧着头,睡起了觉。阳光照着他蓬赃的头发和旱渍斑斑的白衬衣。

这时候,雪梅坐起来了。她知春光要干的事是不会更改的!她想既然如此了,不如把这一章赶快掀过去。她又想春光不会做饭、干恁重的活、吃不饱哪行呀?她站起来,去往灶房,一眼看见春光在坡下正睡觉,知他太累了!她叹一声,去到灶房,见锅里的面条像糨糊,知他好喝清汤面条,想他肯定吃不饱,又叹一声,便挽起袖子,和起了面。

春光睡会儿,就去搬砖了。战友教他背砖。他起初背得少,慢慢加摞,就会背了。

春光背着二十块砖,用双手紧抠着砖底,弯着腰,撅着腚,硬着腿,用脚指尖抠着地,走出窑道,又爬去往垛砖场的坡。此时,他感到腿肚子筋快要绷断了,手也快抠不住砖底了!突然,他感到背的砖轻了、抠砖的手也不滑了。他诧异地扭头一看,见雪梅正搬着他背的砖往地上放,愣一下,接着便“嘿嘿”笑起来!

雪梅黑丧着脸,白他一眼,把一块砖放地上,又去搬他背上的砖。

春光往上耸动一下背上的砖,把抠砖的手往里挪挪,上了坡,走到垛砖场,放下砖,把它摆在自己的砖垛上。雪梅把卸下来的五块砖搬过来,也摆在春光的砖垛上。二人走回到窑门旁。这时,雪梅从窑跟前捡起来一个手绢兜,解开绳儿,把几牙葱花油馍递给春光。春光又看着她,“嘿嘿”笑,然后在衣服上抹捞一下手,接过油馍,吃起来。一个工友看着春光,笑说:“这日子上哪找啊!出砖还有小油馍伺候着!”春光笑说:“谁让我娶个好老婆呢?”雪梅白他一眼,嗔道:“就你会说!”说罢,下窑搬砖去了。春光吃完馍,又下窑了。

二人干到日落,回去做了蒜面条饭,正吃着,只听窑洞门口有人说:“行行好,给我一口吃的吧!”二人见一个要饭老头夹根棍、伸着碗、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俩。雪梅苦笑着说:“大爷,您改个门吧!俺也是要饭的啊!”那老头瞥一眼她碗里的蒜面条,然后诧异地看着她的脸。那眼神仿佛在疑问:要饭的还吃蒜面条?雪梅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俺是出来逃难的,吃的饭也是用滴滴汗换来的!”那老头凄苦地“噢——”一声,就要走。这时候,春光站起来,走过去,把碗里的蒜面条倒到他碗里。老头凝视他一会儿,转身走着喃喃道:“好人!好人啊!”春光又盛一碗面条,浇上蒜汁,搅拌一下,吃起来。雪梅看着他,叹一声!

二人干了半个月,连同春光打瓦坯的钱,抵了账,就去到孝义东家窑场,打算打砖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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