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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借故支开儿子,眼神里涌出一些抹不开的忧郁,道:“要论对我的了解,许林小周尽管是我的儿子,但是都不如郝建。我从当县长开始,到现在有二十来年时间。凭心而论,我还是做到了大体廉洁。人这一辈子终究要走,我只是走得早了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我在事业上没有更多想法,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我们这些老家伙终究要被淘汰。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许林,许林到国外去了这么多年,错过了国内发展的黄金是间,始终没有混出什么名堂,回国搞音乐网站又亏了钱。我想让他将海归的虚荣丢掉,搞一个股份制的公司,从最基层做起,希望你以后能多加关照。”
这就有交待后事的意味了。
老领导脸颊削瘦,头发花白,眼袋下垂,与得病前的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神情气质大相径庭,郝建心中暗自发酸,痛快地道:“我知道怎么做,老领导放心。”
许德才伸出右手与郝建握了握,左手轻轻拍着郝建的手背。
郝建仕途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在许德才领导下完成的,没有许德才大力推动,他就无法成为成津县县委书记,这一步相当于跳高时最后的起跳。在郝建心目中,许德才是领导,是长辈,是老师,也是朋友。因此,他毫不犹豫答应要帮助许林。
这种帮助,从严格意义上也是不允许的。可是人非圣贤,每个人都有弱点,郝建是重感情的人,他不可能拒绝老领导,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许林,也就是打擦边球的方式帮助许林,既帮忙,又不违反国家法律法规。
离开医院,郝建满怀着心事回到了南江。他没有回省政府,而是直奔北城。
北城名义是城,实质上是一片老矿区,距离南江主城区约有三公里。一座海拔两百多米的小山将北城与主城分隔开来,形成绝然不同的两个区域。
郝建顺着小道爬上了小山,站在山顶俯视北城。
这时,晏春平电话打了过来:“郝省长,沙州关局长来了,想见你。”
郝建道:“我已经回南江,在北城山的至高点,你带着朝晖到山上来见我。”
半个小时以后,关朝晖和晏春平气喘吁吁来到山顶。
郝建指着关朝晖道:“我要批评你啊,我们曾经在一个班子工作过,你有事居然不来找我,而是走夫人路线,这种做法不妥当啊。”
关朝晖闻言便知道自己的事情办成了,一扫内心忐忑。他见郝建心情不错,态度良好,便笑道:“以前你是班长,我们还可以讨论问题,后来只能仰视,所以有点害怕。”
郝建道:“你过来调到南江来,但是最初可能不会安排实职,而是一个临时性职务。”
关朝晖为人颇为清高,一直不愿意追附领导,因此当了十一年农机水电局副局长,眼看着年龄越来越大,再不搏一把就没有了机会,也就将清高踩在脚下,道:“只要郝省长愿意接受我,不任职也无所谓。”
关朝晖明白这句话只是漂亮话而已,只要郝建愿意接受他,凭着自己对郝建多年观察,他绝对不会让追随者吃亏。
说了两三句闲话,郝建指着北城,道:“你觉得这一片做为新城是不是很棒?”
一条小河由南向北流过北城,出城以后,再折向东。以小河为纽带,至少有十多平方公里是冲积平原。南江多山,这种河边的小平原很是难得。
关朝晖道:“郝省长准备要开发这一块。”
郝建道:“你站在高处看,北城就是天然的新城。”
关朝晖带着疑问道:“既然北城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一直没有开发?”
郝建道:“有三个原因,一是北城以前是矿区,一直在开采浅层铅锌矿,现在矿采完,北城就废掉了。二是有一个老垃圾场位于北城,当时南江城市还很小,距离北城有七八公里,老垃圾场就设在距离矿区不远处。矿区本来就乌烟瘴气,建一个垃圾场没有太大问题。除了这两大原因之外,关键就是这条河水,河水从南城出来,带着满城臭水流到北城的平坝地带,水流变慢,变成一条死水。有了这三个原因,北城就成了捧着金饭碗的乞丐。”
关朝晖道:“我能做什么?莫非要治理河道?”
郝建很欣赏关朝晖的态度和智商,道:“这是我一个人的设想,现在还不能为外人道。你的任务是修建城区三级管网,这项工作很艰难,但是只要质量能保证,北城河水就能由臭水沟变成金水和银水。”“今天见面有些事得敞开来谈,以后大家心里有数,免得互相猜忌,不利于以后的团结。”郝建指着山下的矿区,道:“我们到山下去找个农家乐,喝茶、聊天。”
矿区与南部主城的风景明显不同,矿区全是低矮的灰黑色的房屋,几缕黑色的烟雾从矿区升起,来到空中又被风吹散。整个矿区基调是阴沉、杂乱、灰暗的,正如当前不景气的市属国有企业。南部主城有几幅高楼,能看见绿色小山头,还能斩到从不知哪个角度传出来的隐约音乐声。
郝建道:“晚上站在矿山和南部主城的分界线附近来看,感受更深。南部主城灯火明亮,矿区则是灯光最昏暗的地块,两个地方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用辩证法的眼光来看,差距就意味着改造的动力很强,也最容易得到市民拥护,见效也最快。”
关朝晖听得明白,郝建正在准备下一盘很大的棋,所谋的是整个矿区。他这时来投奔郝建,恰逢其时。自己需要有一个好的前程,一个发挥能力的舞台,而郝建需要骨干力量,说得更直白,他需要党羽两个字的后面一个——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