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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走好不好?”雉奴目光无助地拉着刘禹,泪水一滴滴地滑落下来,打在了他的衣袖上。
“还记不记得,那一回建康城中叛乱,你我分头返城,你走得的是最近的路线,却还是落在了我的后头?”刘禹不停地为她擦拭着,在耳边轻轻地说道。
“唔。”
“事后你追问我,我没有告诉你,现在可以说了,其实我会天遁之术,无论在何地都能逃出去。”听了他的话,雉奴蓦得睁大了眼,一双泪眼被她撑得溜圆,刘禹这才发现她的瞳孔竟然是浅棕色的。
“我不信,你骗我。”雉奴摇着头,清冷的泪水四散着,刘禹一把抓住她的肩甲,两眼相对近在咫尺。
“我应承过璟娘,会活着回去,如果我骗你,不只你会死,璟娘也会......你知道她的性子,我求你回去帮我看着她,别让我回家的时候,听到她的死讯好不好?雉奴,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
“我不能,我做不到......”雉奴兀自摇头不止,刘禹一把抱住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怀里,因为身着甲胄,手上只有金属的冰冷触感。
“禹哥儿,我想同你死在一起。”
“我明白,可是雉奴,我想同你一起......活着。”刘禹轻轻拍着那个硕大的头盔,任她的泪水沾湿了衣襟。
“你知道吗,那日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姐姐惨死,如果今日让再看到你那样,我会一直生活在噩梦里,也许永远也醒不过来了,雉姐儿,答应我好吗,相信一回就这一回。”
也许是想到了那天的情形,雉奴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就像罩了一层雾,没有时间再缠绵了,楼下的杨磊等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刘禹将她放开,最后帮她理了理略显得有些大的衣甲。
“禹哥儿,我应承你,帮你看着璟娘子,若是......三个月之内你没有音讯。”她红着眼睛咬住了下唇,毅然决然地说道:“我金雉奴对天发誓,就是追到地府也要将你拉回来。”
女孩转身往楼下跑去,一路上响起了铁片相互撞击的声音,刘禹无奈地摇摇头,如果三个月之内他还不现身,眼前的这个同家里的那个都会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太不尊重大自然了,古人的这个习俗真得改改,不然给人的压力太大了。
“殿下,不能再等了。”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紧闭的院门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领军千户渐渐地有些不耐,这里所有的主官里就属他责任最大,万一结果不理想,大汗会怪罪到太子头上?还是尚书头上?想来想去他只得上前请求。
真金何尝不知道拖延下去解决不了问题,吕师孟进去之后连个音信都没有,只怕已经被人砍下首级了吧,听到汉军千户的话,并看了廉希贤一眼,后者也是摇摇头,他高琚马上一挥手示意他们任意行事。
“都听好了,各自准备,听某号令......”还没将指令说完,紧闭的院门突然“吱”得一声被人打了,门外的汉军一下子紧张起来,手握兵刃盯着那个方向。
走出来的第一个人是杨磊,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就算身处北方也是鹤立鸡群,看到他就这么径直走出来,当先的汉军下意识地就握紧长枪做出防御的姿态,身前的也是步步后退,在门前为他让开了一条短短的空隙,领军的千户先是眼神凌厉地看着对方,然后慢慢放松下来,因为那人不但没有戴盔,而且双手空空地放在头上,倒是生得好相貌,可惜卵蛋都没有,竟然就这么降了。
不但他没有想通,后方的真金等人也无比诧异,难道吕师孟真有三寸不烂之舌?方才还剑拨弩张地想要拼命呢,真金抬头看着院中的二层,栏杆上刘禹一身白色的中衣,同样举着双手向他示意,怪道大汗看不起南人,可惜了之前的慷慨赴死,可惜了那个烈火一般明艳动人的女子......他突然很奇怪,自己居然会用上“可惜”这样的字眼。
“既是出降,何不卸甲!”汉军千户一声断喝,手里的刀放回了鞘中,在为首大汉的身后,一长串的宋人鱼贯而出,不过他们都是全副穿戴,仅仅双手放在头上,做出与前者同样的姿态。
不管对方如何,只要被拿下,穿不穿甲有什么打紧,千户喝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只当他们还心怀不忿,便命人上前拿着绳索准备缚人,能这么轻松地完成差事,他的心情自然是极好的,就连手下也是一样,防御的姿态已经解除,周围的汉军军士又像平常那样神情轻松地看着这些宋人,就像是巡街一般。
杨磊的神态也很轻松,要是走得近,还能发现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向那个戟指气使的汉军千户,仿佛看到了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而两个拿着绳索上来的军士一前一后刚要准备动手,后面的那个就被眼前看到的事物惊到了,一柄长刀直直地挂在宋人的身后,从脑部一直垂到了甲琚的下摆处,他无法想像拿在这个大汉手中会是何等的威势。
很快他就知道了,跨步、蹲身、抽刀,双手握着刀柄的杨磊一气呵成地完成了这些动作,流光闪动,身边的两个军士连呼叫都没有发出就变成了两具半截的尸体。杨磊毫不停留地一个虎蹲,猛地冲向前方,长刀捅穿了挡在面前的一个军士身体,大力推着还未咽气的步卒向后退去,那人的身体几乎腾空而起,不由自主地撞向了自己的主将,刀刃及腹的那一刻,汉军千户的手才刚刚搭到把上,连战刀都没有来得及抽出。
“儿郎们,随某杀敌!”杨磊脸上溅满了鲜血,看上去狰狞无比,他一脚踩在两个串在一块的尸身上,将自己的长刀拔出,高声呼叫着朝斜刺里冲了过去。
“万胜!”
身后的不过才十一人,气势却如同千军万马,红衣红甲红缨的大宋殿直们毫不犹豫地冲向百倍于已的敌人,硬生生地在黑白色的海洋中点缀出几朵鲜艳的花朵。
“放箭,挡住他们!”
失去指挥的汉军竟然被打得截截败退,廉希贤不得不临时充当了指挥的角色,随着他的号令,回过神来的步卒从四面围了上来,看他们突击的方向,朝着街道的另一头,无数军士猬集在前面,以阻挡宋人的冲击。
杨磊的人同汉军缠在了一块儿,对于弓手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随时在动的身影本就难以瞄准,一旦失的,中箭的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弟兄,这样的情况下,除了心理素质极好的神箭手,普通人哪里有这种本事。
真金有些疑惑了,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可以凭勇武杀出去?这里除了汉军还有自己带来的蒙古骑兵,此刻他们还没有上前参战,不过手持骑弓戒备着,以便随时加以支援,而他最感兴趣的是那个女子,她会何时出现,想要带着那个汉臣一块跑么?
驿馆院中,雉奴端坐马上,大枪横放在身前的马鞍,眼神却放在二层的刘禹身上,泪水早已经干涸,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不舍,她想要将这一刻记在心里,也许下一刻就是永别了!
刘禹知道她在看着自己,却没有办法回应,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场上的形势,等待着一个最好的时机,自己的双手放下的一刻,就是楼下女孩发动的时候,那是十多条生命换来的,容不得有任何闪失。
从上面看下去,杨磊等人正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突击,那边从大里说是雉奴冲过来时的另一面,从小里则是斜向街对面,眼看着汉军纷纷堵在了前面,他哪里还不明白,杨磊是想尽量地将敌人吸引过来,为雉奴的突围减轻阻碍。
如此密集的人潮,又不是拍电影,主角一个气功波就能打穿一大堆人,杨磊的身上已经挂了几处彩,好在他的甲胄比之普通殿直又要胜上一筹,只要避开长枪的攒刺,一般刀具的劈砍是很难破甲而入地。
眼见着快要到达对面了,杨磊一刀横扫逼退了眼前的敌人,侧身转了半个圈子,朝着被大队骑兵簇拥在当中的那个身影望了一眼,避开当胸而至的一杆长枪,一个肘击打在执枪的步卒的脸上,脚步毫不停歇地穿过他身后的空隙,插入到惘然不觉的敌军大队中。
杨磊改变了打法,从之前的大开大阖气势迫人,一下子变成轻盈灵动,长刀如毒蛇吐信,入肉即出,他现在要节省每一分体力,以求能尽量地威胁到自己真正的目标。
“虞侯,老子杀够本了,先走一步,狗......鞑......子。”闷哼之后再无声息。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倒下的是谁,拳风带着悲痛砸在一个步卒地腹间,踏着他倒下的身体再度上前一步,顺手抽出插在另一人肋部的长刀,杨磊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距离,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靠近了汉军人潮的后方,一个骑着马儿大叫的元人军员出现在眼前。
是时候了!杨磊突得暴起,长刀猛得上挑,将捅串在上面的一个军士带得飞起来,伴着长长的惨嚎,砸向了前方的骑马之人,然后大步跨出,长刀横扫周围,籍着这股威势奋力前冲,丝毫不顾脑后响起的风声,“砰”得砍在他的背甲上,大力推得他一个踉跄,低头的时候,正好闪过了另一阵当头的刀光。
杨磊看也不看前方,再次下蹲冲起,一个侧身撞,顶在了挡路的军士身上,长刀砍下他的人头时,眼前已经豁然开朗,骑马的官员被他砸倒在地,一群步卒跑上前将他抢出,被骑兵环伺的那个蒙古人眼神中有了些许惊恐,两个骑兵不顾步卒在前,策马向他冲了上来!
“莫管本官,护着太子要紧!”被突然飞至的身躯砸下马来,廉希贤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大声疾呼着,他已经看出了来者的意图,人家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而是对着太子去的。
“嗯。”杨磊闷哼一声,一支羽箭插在了自己的胸甲上,对方显然也是急了,对着他的方向一阵乱射,大多数被他用刀拦开,可还是有着漏网之鱼,唯一的好处就是周围的汉军也被波及,惨叫声层出不穷,大大减轻了他的压力。
折矢、倒地、翻滚,杨磊高大的身躯突然之间消失了,他这么做除了避开对方的马蹄子,还有就是让那些羽箭一下子失去目标,这些蒙古人的骑射功夫太强了,人数并不多,射出的箭又急又准,他不得不行险一搏。
就在冲过来的骑兵错愕之间,突然胯下的马儿一声哀鸣,然后连人带马猛地沉了下去,冲在头里的那个蒙古骑兵猝不及防,还未站起身就刀光砍下了首级,另一人正勒着疆绳想要避开他,无头的尸身后面,一把长刀悄然掩至,撕开了他肋下的轻甲,又伴随着搅动抽了出来。杨磊猫着身子,籍着他的人马挡住了前方那些人的视线,他的心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自己离着目标只有一两个人的距离了。
“轮到雉奴了。”就在杨磊破阵而出的一刻,刘禹明白这个时机到了,收回眼神注视着院中的女孩,双手缓缓地落下,他知道这一刻自己的表情也是同样的......不舍。
雉奴看着他手势的变化,拿起了横放的大枪,眼神分离的一瞬间,嘴角轻扬、眸光流动、娥眉忽闪着,将十五岁女孩最美丽的一面呈现给了他,如花的笑魇一闪即逝,面朝大门的那一刻,她的脸色已经平静如水。
没有慢慢冲刺的距离,雉奴猛地一夹马腹,赤红色的大食马奋蹄向前,速度在刹那前就加了起来,踏着堵在门口的汉军步卒冲了过去,大枪在手中施展开来,遮蔽身体的同时直取敌人要害,从刘禹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一团红影中金光点点,所到之处无不披靡,雉奴已经冲上了长街!
一阵急速的破空之声瞬息即至,雉奴本能地一偏头,原本应该穿过脑门的雕翎狼牙破甲锥狠狠地砸在了厚实的头盔顶部,她眼冒金星地几乎坐不稳,手上的大枪不由得慢了下来,看得刘禹心中就是一紧。
“受死!”杨磊大喝一声,身子腾空而起,扑向了方才射箭的蒙古人,他看得出此人是个好手,如果不缠住他,雉奴很难冲过这一段,为此就算暴露也顾不得了。
蒙古骑兵听到他的暴喝,扔弓拨刀,就在马上接下了他的一击,连着庞大身躯的宋人力道之大,不但震得他手臂发麻,就连胯下的马儿也吃力不住,退向了后方。勒住疆绳之后,蒙古人跳下马来,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臂,从马背上拿起一柄黝黑的铁骨朵,拿在手上掂了两下,目光挑衅地看着对手。
有了喘息之机的雉奴狠狠地用牙齿咬住下唇,一直到渗出血来,痛感冲淡她头脑中的眩晕,策骑再冲,大枪上下翻飞着,踩着步卒的嚎叫劈开了人浪,红缨如雪、美人如玉,看在真金的眼中竟然是如此地惊艳,如痴如醉地几乎忘了身前几步远正在进行着的生死搏杀!
“吼!”杨磊与那个蒙古人几乎同时大喝着扑向了对方,蒙古人的铁骨朵斜着砸下,他的长刀却是直直地刺出,杨磊心知战到这个地步,自己的体力已经快不支了,根本就没有同他力拼的打算,不远处的目标几乎伸手可及,再拖延一刻可能就会走了,他从动手的一刻就只有一个打算,拼着受上一击也要迅速解决了他。
于是,在对手略显错愕的眼神中,两人的身体猛地撞到了一块,杨磊的长刀刺穿了他的胸膛,而他的铁骨朵则重重地砸在对手的后背上。杨磊狞笑着推开他,嘴角的鲜血不住地溢出,脚下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仍是摇晃着从蒙古人的手中拿下那柄铁骨朵,奋起最后的力气,一步一步地逼向那个目标。
“嘣!”一柄弯刀自上劈下,他举起铁骨朵随手一挡,震得他虎口流血却死死地抓住,步履蹒跚地挪动着,眼神中只有唯一的那个身影。
“铛!”刀锋转瞬又至,他不避不挡,任其砍在了肩头的交连处,肩甲上头的虎头吞锷被大力砍开,连同甲叶一块儿掉了下来,他毫不在意跨步上前,离着那个身影只有一马之隔了。
“唰!”这一次刀风至后而来,直冲没有遮护的颈项处,他连头都没有晃动,竟然伸出手臂硬撼钢刀,断臂飞起还不等巨痛袭来,杨磊低头再起身,一扬手将那柄铁骨朵掷了出去,如山一般的巨大身躯仰面倒下,双眼犹自圆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