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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曾经谈过,刘禹明确告诉他,自己想要外任,最好是掌握一路之地,为此他也曾做过推测,浙东他没看上,别处又无空缺,此子却不慌不忙,仿佛胸有成竹,他的目光倒底在哪?
直到后来,先是建议在琼州开埠,后来调水军主力南下,居然盯上了风马牛不相及的泉州,叶梦鼎在诧异之余也渐渐地有了些思路,这小子所谋的绝不会只是一个泉州那么简单。
从返回的消息来看,泉州叛乱已成定局,朝廷也有对策,这就是金明的出任,此人同刘禹之间有很深的关系,叶梦鼎是知道的,推他上这个位置,对于刘禹自己会有什么好处?叶梦鼎的眉头慢慢紧锁,目光也下意识地定在了前方的海面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敢打扰父亲的思路,叶应有只能是压下满腹的疑问,等待着父亲回过神来,好在没有让他等多久,随着父亲的神情慢慢放松,接着就听到了连续几句喃喃自语。
叶梦鼎一边自语一边抚须微笑,他本就是老谋之辈,将已知的事实上下稍稍一联系,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小子筹谋了这么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其目地不过就是一个福建路!
他不是穿越者,看不到历史的走向,只猜得出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借着泉州叛乱收缴海船这肯定是其一。当然,至于蒲氏是真反还是被逼反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一个异族的商贾而已。
其二嘛,泉州出了这么大的事,问责本路帅司就是应有之义了,空出来的位子,自己只需上表推荐一下,这个路臣之选便非他莫属,这会是事实的真相么?起码在叶梦鼎想来,这已经是最接近的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位置是有了,刘禹却没有空了,而等他回来?还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机会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摇摇头。
“......事情便是如此,刘子青所谋也许未必如此,但大抵不出一二,这些你记在心中,慢慢去印证吧。为父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了,官场上,比你所学要复杂得多,日后若是有机会多向子青问问,对你会有益处。”
将叶应有放到琼州也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万一之后战事将起,那里也比京城要安全。最近不光是他这么想,京师几家权贵都已经有了动作,他也不得不未雨绸缪。
根据事先的计划,现存于户部的金银都将会用海船运到琼州,这是一笔很大的财富,而做为叶府的代表,也需要二郎过去,现在唯一可虑的,就是那些海船能不能平安归来。
这些都出自那个小子的筹划啊,叶梦鼎不希望看到,等到这一切都实现的时候,他本人却不在场。因此方才那句话既是安慰儿子,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毕竟是一场险途,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虽然很忧心妹子,叶应有却不敢违逆爹爹的意思,他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同妹婿都将事情想得那么悲观,如果和议只是走个过场,那为什么又非要刘禹去跑上一趟?朝廷可以牺牲他,叶府也可以牺牲他,那妹子又算得什么。
叶梦鼎不想同儿子解释朝廷还存着万一之念,就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元人败得起,可大宋败不起。丁家洲之役打光了最后的一点家底,被刘禹收拢的残兵还不到三分之一,再加上建康之役的消耗,朝廷要恢复起来千难万难,才不得不同元人和议。
称侄纳贡,一夜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金人在北地的时候,可是就连这样的条件,都未必会被大都城里的那个人看上。父子俩都没有再说下去的兴致。
叶梦鼎从石墩上站起身,眼前是一碧万倾的大海,他的视线转向另一边,那里是他的水军南下之地,如今到了哪里,何时开战,都是极为忧心的事,事先筹谋得再好,也难抵天意,他只能在心中默祷一切顺利,莫要让这多灾多难的国势再雪上加霜。
叶应有看着眼前那个的侧影,蓦然发现,自己的老父亲已经变得苍老无比,往日坚毅的眼神如今透着混沌,虽然勉力站直,身形仍有明显的屈偻,如雪的长须随风而动,回想方才他所说这把年纪还要出来做事,一股酸梦之意从心头升起,泪意涌上眼中,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把扶住。
叶梦鼎被儿子的动作愣了一下,记忆中两父子从未有如此密切的接触,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拍了一下儿子的手,这一次分开,保不准就是永别,自己还能撑多久他想都不敢想,因此才会有今天的这番长谈。
“你返回海司时,命人将这份奏章即刻用快马送出。”
沉默了一会儿,叶梦鼎从一个随从手中拿过一封文书递过去,叶应有还在消化之前的那些信息,回过神后接过点点头,眼尖的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封皮上的那行小字《请置琼州水师事》,明白这是父亲开始有意让他参与一些事情了,不用说,这个提议肯定与他即将远行的目的地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