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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千金
荣嫔仿佛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咚”一声跌坐回椅子里,喃喃道:“竟是我白费心机?原来我处心积虑,连……连自己的身子都舍给了一个混蛋,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老天爷,这太残忍了……”
“如果一切按照你的意愿,让你成功,就不残忍了吗?”
阮绵绵默默看着荣嫔,轻声道:“你甚至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只凭一个你母亲向来康健,就认定你父亲是杀人凶手。”
“难道这还不够?”
荣嫔红着眼睛看向阮绵绵,却见她斩钉截铁道:“当然不够。这世上本就有暴毙的存在,你没见过,只能说你见识少。或者你并不是见识少,你只是下意识不愿承认,你痛恨你父亲娶了他爱得女人,所以你便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理由实施报复。当然,你的继母或许确实不地道,对你也就是面子情,但这不是你拖着一家老少去死的理由。”
暴毙这种事,别说古代,就是现代,各种猝死也屡见不鲜。荣嫔竟然因为母亲突发死亡,就一口咬定是她父亲干得,只能说,康大人生了这么个中二女儿,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见荣嫔似乎还不服,阮绵绵就把徐柔叫了过来,请她当面解释暴毙的各种病症。
那可真是太多了,在古代,一个常见的阑尾穿孔坏死,就可以在两三个时辰内,毁掉一条壮汉的性命。
徐柔一口气说出了许多病例,看得出来,她虽然只是个医女,医学知识却着实渊博,甚至不比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差。
荣嫔起先还只是木然听着,但忽然之间,她面色一下变得惨白,双手紧握成拳,连关节都泛白了。
于是阮绵绵就知道,一定是徐柔讲得这个病例,符合康夫人亡故时的情形。她因为走神没细听,也不知是什么症状,有心让徐柔复述一遍,又想着荣嫔够苦逼了,还是不要再补刀得好,便只能作罢。
“够了,不要再说了。”
荣嫔忽然打断徐柔的滔滔不绝,徐柔住了口,却看向阮绵绵,只见她点点头:“好了,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是。”
徐柔退下,这里荣嫔看着阮绵绵,忽然泪如雨下,伏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阮绵绵不说话,直等她哭完了,才轻声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荣嫔擦擦眼泪,站起身喃喃道:“多谢娘娘今日给我当头棒喝,让我不至于做个糊涂鬼。回宫之后,我自当……做个了断。”
“你想一死百了?”
阮绵绵起身,拉住失魂落魄要往外走的荣嫔:“难道我把你叫来,说了这些话,是让你回去上吊的?”
“不然呢?”
荣嫔看着阮绵绵,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娘娘,臣妾已经没有活路了,从我做了那个决定开始,臣妾就再没有过活路。”
“你被仇恨蒙蔽心眼,行为固然偏执愚蠢,但或许是我看到太多被三从四德教出来的木偶,所以你的反抗和叛逆精神,也令我欣赏。万幸的是,此事没有暴露,一切都还可挽回。你进宫后,又从来都是深居简出,不愿招摇,这便给了我们时间,慢慢想办法。”
荣嫔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看着阮绵绵:“娘娘,臣妾……臣妾感激您的心意,但是您不要天真,如今皇上专宠于您,后宫方显和平。但人心难测,焉知暗中多少窥视您的眼睛,只等着抓到您的把柄,胁迫您甚至是危害您。此事一旦败露,哪怕您贵为皇后,独享恩宠,也断不能轻轻揭过。”
她涩声一笑,摇头道:“娘娘为我指点迷津,渡我回头是岸,是我的恩人。我怎能为了苟活,陷娘娘于险境?臣妾虽不堪,亦不肯做此等恩将仇报之举。”
“你以为我是无脑蠢货,只凭着对你的欣赏,一时冲动,就要不计后果帮你?”阮绵绵微微一笑,伸指头轻轻点了下荣嫔额头:“就算你之前是个中二少女,也不要把我想成和你一样啊。”
“中……二?”
“就是傻傻但热血,莫名还有点向上能量的那种。”
阮绵绵随意解释一句:“放心吧,我说要帮你,自然要在保证我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虽然皇上和我身边的人都说我妇人之仁,但自家事自家知,我可没他们想得那么高尚,奋不顾身舍己为人。”
“可是娘娘,您能有什么办法?”
荣嫔眼泪糊了满脸,只见阮绵绵笑道:“办法多着呢,毕竟你只是两个月的身子,就算一个办法不行,还有另一个,我心中如今还只有一个轮廓,需要和徐柔筹划商量,到时自然告诉你。”
她忽然拉住荣嫔的手,带着她向门外走去,指着院子里那片开得茂盛的菊花,又指指天上白云:“你看这天高云淡,秋风送爽,金菊飘香,这便是万丈红尘,烟火人间,多美好啊,是不是?”
“是啊!”
荣嫔点点头:她知道人间美好,不然也不能总是冒险偷溜出府。可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原来人间这么美好,哪怕是在这宛如牢笼的皇宫里,也有那么多令人留恋的风景。如先前的香炉青烟,如此刻的满院花开。如果早些发现,是不是她就没有了同归于尽的勇气,也不会铸成大错,在此时此刻后悔不已。
“你知道这么多菊花中,我最喜欢的是哪一盆吗?”
荣嫔摇摇头:坤宁宫独占君宠,像内务府这种拜高踩低的所在,送过来的自然都是最好的名品,每一棵菊花都有其独特魅力,她怎会知道哪一种是皇后娘娘偏爱的?
“我最爱的,是这一盆。”
出乎荣嫔意料,阮绵绵竟拉着她来到最角落的一盆菊花前,而这盆菊花……她看了半晌,才疑惑看向阮绵绵,期期艾艾道:“娘娘,这……这一盆似乎……就是普通的……野菊,郊外山坡上随处可见,不过您这里的颜色十分齐全,白紫金黄,倒是开得十分热烈。”
“到底是常偷溜出府的,这一大盆野菊,换作其他人,未必就能认出来,即便认出,怕是也不敢认。她们肯定会想,这可是坤宁宫,后宫最高大上的地方,怎会摆一盆野菊花呢?野菊……那也能上得了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