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网之时(宫里哪有什么因果,只有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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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霜。”他嗓音发哑,带出无比复杂的情绪,“关乎南宫氏的事上……朕总是对不住你。”

“怎么又说这个。”她小声嗫嚅,“臣妾都说过了,事情已过去那么久,不必再多提了。”

他仿若未闻,似有些恍惚,似在自言自语:“但这次……或许不是朕对不住你。”

她只当没有听见这句话,小鸟依人地伏在他怀中,感受着他的每一分失落、愧疚,甚至恐惧。

在某一刹,她又恍然觉得他好似还有那么几分若有似无的庆幸。这古怪的感觉让她一时颇感意外,直至入睡时,才在安静中想了个明白。

他自然会庆幸,他当然会庆幸。

他是多么自诩深情的人,不肯让自己对不住南宫敏,也不肯让自己对不住她。

那晚的事,让他对她心存愧疚。可若真是南宫敏对他下了药,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南宫敏就成了那个恶人。

他便可继续对她深情下去,反正一切都是南宫敏的不是,他被暗中下了药,也是无辜受害。

至于他那时为何心软地去了南宫敏房里,而且前前后后守了南宫敏好几日,那不打紧。只要他自己心里不追究,就不会有人追究。

摸清这些,她心下又觉得好笑起来。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他从来也不了解她,从来不知道她有多少心思。但其实,她也说不上了解他――她从来不懂他为何在情爱之事上能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

可虽是如此,他们的相处也还是很愉快的。最初的那一阵她偶尔会觉得累,后来很快就能乐在其中,至今依旧如此。

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从前看的一些闲书。文人墨客常感慨为帝王者都是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终其一生也体会不到真正的爱与信任,可悲可叹。

那时候她深以为然,现下她却不那样觉得了。爱有爱的好处,可权更有权的好处,甚至连勾心斗角都有勾心斗角的意趣。

世间万物,原也是谁都做不到样样都有,又何必反倒硬拿这等已是人上人的来强说愁?不如就好好各取所需便是了,贪一时之欢或者为自己谋划,哪个不比对他乱生怜悯要强?

他哪里轮得到旁人怜悯。

翌日清晨,萧致如旧一早醒来。醒来时胳膊被人紧紧抱在怀里,他下意识地侧首看去,一时间头痛袭来,他按住太阳穴,看一看她,却还是笑了。

“清霜。”他把她圈进怀中,吻了一吻。近来他愈发觉得她好了,有时也会回想从前的事,觉得为了南宫敏让她受那些委屈,不值。

她与南宫敏是不同的。

他和南宫敏曾有过那样的炽热,所以南宫敏盼着他们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可她……她只希望他高兴,她看他的时候眸光总是亮的,只要他高兴,她就总笑着。

仔细想来,他有些心疼,觉得她有时把自己放得太低。其实他也不需要她这样小心翼翼,若她吃一吃醋、亦或生他的气,他也不会跟她计较。

他或许该待她更好一些。

他这般想着。与此同时,前几日刚有了东山再起之势的敏良使在尚黑的天色下,被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她惊然大喝,四名大力宦官将她押了就走,也不管她加没加衣服、穿没穿鞋袜。

南宫敏自然愤恼,虽挣不开,却在大骂:“你们疯了吗!致哥哥前几日才来看过我,你们怎么敢!”

正叫嚷着,脚下一a,她过了门槛,到了外屋。睃见外屋还有人,她下意识地一抬眼,几名神色肃穆的老嬷嬷就撞入了视线。

为首的墨竹冷冷地睇着她:“别喊了。”墨竹边说边回身,在八仙椅上稳稳落座。身边机灵的小宫女立刻奉了茶来,墨竹端过来抿了口,润了润嗓子:“事关重大,奴婢问一句,娘子就老老实实答一句,这样最好。若不然,奴婢为了跟太后娘娘复命,只好用别的法子让娘娘开口了。”

南宫敏心中又惊又怒,但知道墨竹的身份,只得先行忍了。

墨竹又抿了口茶:“你们如国的迷心丸,是什么用法?”

“迷心丸?!”南宫敏陡然抬头。这东西她自然听说过,但冷不丁地听墨竹这样问,心底油然而生的提防却让她不敢贸言。

可只消她这么迟疑了一下,墨竹就不耐烦了,抬眸一睇她身边的宦官:“动手吧,让良使娘子知道知道规矩。”

南宫敏一惊:“你要干什么!”

旁边的两名宦官一躬身,将她肩膀一按,撩聊起中衣,露出后背来。不及她在喊一声,藤条就抽下去,抽得不重,并不出血,却也没一记都掠起一道红色的印痕。

南宫敏嘶叫出声,心下愈发清楚情势不对,也愈发地不敢说。

墨竹抿着茶睇着她冷笑。

不说就对了,她这般大张旗鼓地逼问,要的就是她别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招了。

太后娘娘受了她那么久的气,很该让她多受些罪才是。

之后两日,蕴福阁院门紧闭,谁也进不去,只时常能听到女子的惨叫跃出墙来。

宫人们私下里说,蕴福阁里已成了人间炼狱。还有宫人说太后对南宫敏身边的宫人都没兴趣,只让人磋磨南宫敏一个,一副非要她亲口招供才行的架势。

到了第三日,小禄子打听到具体情形,回来禀顾清霜说:“听说今儿一早动了夹棍。南宫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住,已疼晕过去三回了。”

“哦。”顾清霜读着经书,风清云淡地点了点头,“那差不多了。”

南宫敏害得她险被赐死的那笔账,在她心里算是差不多了。

她觉得差不多了,当日下午,南宫敏身边的掌事宦官阿唐就咬舌自尽了。

太后身边的人行事谨慎,出了这样的意外,头一件事便是去查阿唐的底细。查出的结果,便是南宫敏自己专门去尚仪局要了这人过来――为此,她甚至不惜让自己身边原本的掌事宦官重病而亡。

这样一看,阿唐实实在在是她的亲信,怎么看都是畏罪自裁。

这个消息传开,谁都要认定南宫敏不干净,太后差过去的人下手自然更要狠了。

当日晚上,顾清霜与婉修仪“偶然”路过蕴福阁,驻足听了半晌里面的惨叫。也不是到底是用了怎样的工夫,南宫敏早已喊得声音沙哑,惨叫却还是一声比一声更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婉修仪仰首望着墙头啧声:“真能忍啊,还当她扛过了,皇上便会来救她么?”

又听里头凄厉喊着:“致哥哥,致哥哥!不是我!”

婉修仪刻薄轻笑:“这会子了,还做梦了。”

下一瞬,里头的声音变成了年长嬷嬷的冷笑:“奴婢劝娘子清醒一些,该招便招了吧。让皇上还能有机会留您个全尸,也算保全往日的情分。若不然皇上震怒,下旨将您车裂凌迟可怎么好?”

“不会的,致哥哥不会的!”南宫敏声嘶力竭地喊着,“致哥哥不会的!我没……我没给他下药!是他自己起了兴的!”

而后不知是什么抽在皮肉上,好一声闷响。院子里陡然静下去,只余那嬷嬷还在讥嘲:“还在说胡话!皇上身边少你一个吗?皇后娘娘何处不好了?荣妃、岚妃、柔淑容又何处不好了?你也配!”

“柔淑容那个贱人――”南宫敏尖声骂起来,又被惨叫截断了后面的话。

婉修仪撇一撇嘴:“没劲了,走吧。”

“听够了?”顾清霜看着她,觉得好笑,她都没想到婉修仪会拉着她来听这个解恨。

婉修仪叹一声:“我恨她,但听她这会儿还一声声叫着她的‘致哥哥’,也怪难受的。”

顾清霜沉吟片刻,点点头:“的确。”

“不过她毁也毁在这上头了。”婉修仪嗤声而笑,“对谁痴情不好,对他痴情?还痴情痴到不容人,做出那许多恶事。真当自己是戏台子上的主角,不会有因果报应么?”

“就是的。”顾清霜敷衍地应了句,没多说别的。

宫里哪有什么因果,只有输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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