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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戎猜的没错,这确实是一场私人家宴。苏府,某间隐藏在园林中的大厅内。
佳肴美酒,红烛瓷碗。“叮铃铃~”
门外长廊,不时传来风铃声。
欧阳戎发现,他每次过来赴宴,宴席的大厅都是不重样的。
这苏府有些过于富裕了,园林修的极多,今夜这间举办私人家宴的园林花厅,比前几次更加精致幽雅。
只见苏家伯父遣退了丫鬟侍女们。
宴席间,只剩下欧阳戎与苏府一家四口。
欧阳戎借助喝酒、大袖遮脸的间隙,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宴席众人。
不得不承认,苏家的基因挺好的,面前的苏伯父、韦伯母,一看就知道年轻时肯定是俊男靓女,眼下已经生儿育女,却依旧风姿不俗,一个老帅哥,一个半老徐娘。看书喇
另外生下的这一对苏家兄妹也望之不俗,苏裹儿当初能让欧阳戎在大孤山躲雨的一众小姐夫人香客中,一眼注意到,自然不必多说。
至于苏大郎,该刮胡子了·.....
也不知道这大周朝的士人间为啥如此流行蓄须,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欧阳戎欣赏不来。不过某人觉得,虽然是面对颜值如此优秀的一家人,
但他的帅气脸庞勉强可以镇住,坐在位上也不落下风······
另外,眼下到场的也不算是苏府全家,欧阳戎之前还听说苏大郎说,他与苏小妹其实还有一位幼弟,不过尚在襁褓,且与他们不是一母同胞。
苏小妹、苏大郎的生母是此刻正在给欧阳戎热情夹菜的韦伯母。
那位幼弟则是妾室所生,欧阳戎倒是有些惊奇,惧内的苏伯父竟然还有妾室,不过听说好像是韦伯母身边的陪嫁丫鬟,这么看,倒也合理。
不管如何,眼下到场的几人,算是苏家最核心的成员,所以是家宴的性质。
这让“外人”欧阳戎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伯母太客气了,我来吧。”
他立即起身,两手接过韦眉递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鱼汤,苦笑了句。欧阳戎屁股刚碰凳子,忽转头问:
“苏伯父,贵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说完,他一眨不眨的注意对面那位苏伯父的表情,只见后者好像愣了愣,摇摇头:
“没有的事,贤侄作为一县之令,应当公私分明,这点道理伯父我还是懂的,怎会让贤侄为难。”
欧阳戎微笑点头,垂目吹了一口乳白色的鱼汤。余光不经意的扫过桌旁众人。
苏伯父带皱纹的眼角残余一圈微红,端起汤碗用的是左手,右手的无名指与虎口等位置有些朱砂般的红色,像是一种印泥。
似是太过匆忙,忘记洗干净,苏伯父的右手掌往袖子里缩了缩,藏住沾印泥的手。
不过这位苏府的一家之主虽然看起来,今日有些憔悴,但是刚刚晚宴开始后,便笑容不少,与欧阳戎说话也有些开怀,不时爽朗大笑。
旁边的韦伯母,今日表现的有些过于贤惠,一会儿给欧阳戎这个客人亲自舀汤,一会儿又给苏伯父夹菜,还不时把苏大郎面前的菜盘子更换一下,防止他埋头紧吃一道菜。
虽然有欧阳戎这个外人在场,但是前几次欧阳戎过来吃饭,这位韦伯母表现得是有些礼貌客气的,没有如此亲近熟络。
而且这位韦伯母,眉毛有些细长,让眼睛有些凸显狭长冷清之感,苏裹儿的冷清傲然眸子与气质,好像就是遗传她的。
不过今日,韦伯母似是对于晚宴或者说客人颇为满意,不再是像对待夫君或儿子的狐朋狗友那样客气。
小名眉娘的长裙妇人不时目光飘到欧阳戎这边,微不可察的微微颔首。至于苏大郎,是席间干饭最积极的,埋头干饭,十分认真,以前也是这样,没什么特殊的。
不过之前,欧阳戎傍晚见到他时,苏大郎看他的眼神好像有些复杂,不知为何,似是夹杂些敬佩神色。
不过待到欧阳戎挤眉弄眼的问他,今夜请他去府邸赴宴是不是给伯父江湖救急时,二人咧嘴一笑,相处气氛又恢复如常。
这些今日的小细节与不对劲,欧阳戎默不作声的看在了眼里。
对了,还有侧对面坐着的那位苏小妹,好像没怎么朝他投来目光,席间一直沉浸撸猫。
苏小妹将怀中那只嘴角黑色宛若衔蝶的白猫搁在裙摆边,小猫瘸脚,格外乖巧,蹭着她的紫粉绣花鞋,不时奶奶的“喵”上一声,苏小妹夹鱼挑刺喂它。
低头喂猫的苏小妹,某刻浅浅一笑,这笑是真的很浅,仅有唇间往上翘翘,鼻子轻微的皱一下,狭长眸子依旧颇冷,若是戴面纱遮住下半边脸,压根就让人看不出来笑容。
也不知是撸猫开心,还是享受有某位趴伏她裙角乖巧蹭腿的感觉。
欧阳戎也算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苏小妹笑,此前二人在梅林闲聊,大多数时候,后者都戴有薄纱,眼下吃饭,自然薄纱褪去,让人距离近了不少。
欧阳戎打量一圈,默默收回目光,可是下一秒,忽然与一道冷清眸光对视上。
此前全程低头逗猫的苏裹儿,突然望向了欧阳戎。“听说欧阳公子最近在看些道家隐士的书籍。”欧阳戎问:“听谁说的?”
苏裹儿轻声:“谢家姐姐。”
欧阳戎点点头,今日好像确实和小师妹提了一下。
其实是给这两天他开始准备的“归乡”事情做铺垫,引导小师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他这个大活人要是忽然消失,小师妹等人误以为他出事了怎么办。
欧阳戎心中已经计划,准备用一个适当的方式,安静的离开,尽量不影响到任何人。
“是有这么回事。”
面对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欧阳戎点了点头,忽然又道:
“前些天救闸染了风寒,昏迷了几日,醒时望着窗台上的兰花,忽然心生感悟·····.”
欧阳戎顿了顿,转脸朝苏裹儿道:“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听到这熟悉的辞句,苏裹儿俏脸一怔,只见对面青年吟完此诗,仰首饮酒,笑声爽朗。
苏裹儿不动声色问:
“欧阳公子赠送的那篇归去来兮辞,我很喜欢,时常夜读,欧阳公子看样子也喜欢,难道······也想过辞官归隐之事?与四百年前那位只做了八十一天县令的东晋名士陶潜一样?”
欧阳戎面上笑笑,没有回答,心里却微微皱眉,这苏小妹怎么这么敏锐?
韦眉轻轻拍了拍苏裹儿放置膝上的握拳手背:
“瞎说什么呢,良翰贤侄年纪轻轻就已是一县之令,名扬天下,前途不可限量,扯什么辞官归隐,净胡乱说话。”
韦眉打岔,欧阳戎笑了笑也略过了这个话题,朝苏裹儿举杯示意,敬了敬。
后者侧目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欧阳戎这杯酒敬的确实真诚。
其实像这样留下一个引子也挺好,他这几天就要行动了,应该等不到小师妹从龙虎山归来了。
到时候,小师妹从众人嘴里得知他的去向,也就不会太意外了吧,毕竟都有征兆了,又是语重心长、警告朝政,又是憧憬道家隐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