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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几日的微雨,雨光投射在檀木细碎的窗格子上,淡青迷离。绛树午睡后懒懒地起身,望着雨丝出了会儿神,想起一阙词,便去抱了琵琶随手弹着。“满溪绿涨春将去,马踏星沙,雨打梨花,又有香风透碧纱。声声羌笛吹杨柳,月映官街,懒赋梅花,帘里人儿学唤茶。(1)”
“姐姐今日兴致不错呢……”忽然一声宛转笑语,兰清一身梨花青双绣描花的锦衣,像是淡青的天光一般,挨到绛树身边坐了。绛树望向她道:“哪里呢,只不过是这样的天气在屋子里闷着,总要找点事情做。”兰清笑着挽过她手臂:“正是想着姐姐没事做怕闷坏了才来的呢,姐姐跟我来。”
兰清拉着她去了小厨房,说是要做八宝玫瑰卷子。原料已备齐了,晶莹的五色米,百合清新嫩白,翠纹粉桃雪瓷碗盏里的玫瑰卤子酝酿着淡淡的甜香。面里头和了蜂蜜,卷成的大小均匀的卷子用荷叶包裹了放进锅里蒸。绛树看着兰清做得有条不紊,想起那次和锦檀的忙乱,不禁笑出声来。
兰清回头疑惑道:“姐姐笑什么?”绛树忙摇摇头:“没什么,清儿为何今天想起做这个?”兰清略微沉默了一下道:“是要做给琦哥哥的,他自从来了这里,一直很辛苦。”绛树低下头,顿了顿道:“在荆州不过是公子,来了这里便是一方主公,比原先辛苦些也是正常。”
“可是他原不必这样辛苦的。”兰清忽然抬起头直视着绛树,“赋税、练兵、救济,这些他本可以不亲力亲为。姐姐从前何曾见他穿过铠甲呢?连我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啊。”兰清停了一会儿,低下头掩了情绪:“他只是想好好保护你罢了,姐姐,琦哥哥他……真的很喜欢你。姐姐若是也在意他,一会儿去给他送这点心可好?也劝劝他,注意休息……”
绛树看着兰清的那一分黯然,不由得心中叹息,痴情之人果真是不少,若自己对刘琦已没有当初那般痴心,又怎能也耽误了他同其他人呢……“这份关怀心意是清儿的,我怎么能占了它呢。清儿为何从不为自己想想呢?”兰清听她这话,略有些惊讶,很快也就明白过来,越发低声道:“难道姐姐不是一直也喜欢琦哥哥么,若你们两情相悦,我只是想……”绛树握住她的手,“不管是怎样,你的心思,你该让他知道。”她鼓励地对兰清笑笑:“去吧。”
兰清端了点心进房间时,刘琦正埋头桌案处忙碌着。兰清走近唤了句:“琦哥哥,吃点东西吧。”刘琦见是她,搁下笔揉了揉额头,“是清儿啊,放在那里吧。”兰清放下莲纹青瓷的盘子,见他手畔放着的一杯茶早已冷了,冻梅色素瓷的杯子,柔艳似美人。她轻轻蹙了蹙眉,“琦哥哥这是忙了多久了?该歇还是要歇歇。”
刘琦点头道:“这里才接手,要处理的事务太多。这些是江夏和下辖各县钱粮账目,倒不复杂,可就是繁琐,实在看的人头疼。”他叹口气,接着道:“绛儿这几日怎样?自打她回来,倒一直忙着没去看过她。”兰清笑笑道:“姐姐当然很好,就是大约整日在府里无聊了些,明日我陪她出去走走。”
“那就好……刘琦从案上又拿过一卷文书,才执起笔,却似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对了,清儿,来时走得匆忙,好多东西没有带上。这几天你派几个稳妥的人回去再带些东西回来,尤其是我房间窗边那扇小屏风一定要带回来,嘱咐他们谨慎着抬。”兰清颔首笑应道:“好,我这就派人回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在江夏这一段时日,荆州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刘表病逝,蔡氏姐弟僭立刘琮,议献荆州。此时蔡瑁正领着春风得意的曹操在荆州牧府中游赏,极尽谄媚能事。
荆州府中亭台池榭虽是江南风格的玲珑精巧,却也不乏州郡的宏伟,看罢一圈也就倦了。这时恰经过一处院落,曹操向里头望了一眼,见里头花木蓊郁,曲阶回廊幽深,与府上千篇一律的建筑不大相同,颇有雅趣,便问了句:“这是什么地方?”蔡瑁答道:“回丞相,这是刘琦公子在府上时的住处,如今他去了江夏,眼下这里是空着的。丞相想去看看?”曹操略一点头:“你带路。”蔡瑁忙连声应着领他向庭中走去。
穿过落英缤纷的抄手游廊,先进了刘琦房间,蔡瑁小心地道:“丞相,公子走得匆忙,好多东西还没带走,您若是……”曹操摆摆手:“无妨,我只是看看。”从敞开的窗子望出去,庭中春景尽在眼底,长廊上垂着柔软的花萝,细雨打落了满地各色的花瓣,却还含着淡淡的香。窗边几枝竹子攲斜在雨中,横斜的影子不时映在悬着的湘妃细竹帘上。“不错的地方……”曹操轻声称赞了句,稍稍收回目光见窗边摆着一扇小屏风,以素绢覆着。他伸手揭开那素绢,那屏风原是一幅画镶成的。
画上一个女子,一身青罗素锦的衣裳,鬓堕低梳髻,连娟细扫眉。举着的紫竹伞有致密的三十一骨子,天青山水绘一面,边缘还挂着莹润雨珠。她身后正是从这窗子看出去的景致,紫藤萝粉桃花,依稀是春光将老的绮丽景致。那画在一幅浣花锦上,粉彩墨色铺涂得精致,一笔一笔都是风华。瞳眸含漆玉,远眉倾远山。
他定定地看着画中的女子,似乎有一些话又在耳边响起。“我才发现,你的眉不用画也像极了远山。”笑靥如花的女子轻轻按下他执着眉笔的手,“那就别画了,再浓些,就不像了……”镜里的眉,镜外的人,各自成双。眼前的画中人与记忆中那抹倩影重叠起来,竟恍惚有些分辨不清了,可是……他不觉沉下脸来,毕竟她不可能是的……
曹操定一定神,回过头问蔡瑁:“她是谁?”蔡瑁一怔,“哦,她,她是公子带回府上的歌舞伎,原本是城中教坊凝香阁的红人,叫绛树。主公不喜欢她,曾经吩咐在下杀了她,在下觉得她也无辜,便故意放了她一条生路。如今刚得了消息,她现在江夏刘琦公子那里。”
曹操“哦”一声没再多问,只是眯着眼看着那画,喃喃地轻念:“绛树,绛树……”蔡瑁出了一身的冷汗,暗自庆幸绛树命大,定了定神又凑上前道:“丞相若喜欢她,只要修书一封送去,想来公子他也不敢不让……”曹操笑了笑,“何须去问他,待孤平定了江南,不过区区一个女子,有什么不易得的?”
蔡瑁垂手附和道:“丞相说的是。”曹操吩咐一声:“来人,把这画取下来,送到我那里去……”放缓了的语调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小心些不要拆坏了。”
下人应了一声上前去取那画,曹操扶一扶腰间佩剑,转身问身后的将领:“刘备那里有什么消息?”将领低头答:“才得的快报,他们弃了新野,带着满城的百姓在往樊城方向去了,日行不过十里。”曹操冷笑一声,“刘备真是丢了性命也不愿丢那仁义虚名么,逃亡竟然还带着满城百姓。”他想了想道:“整军吧,孤亲自带兵去追。”
(1)陈圆圆《丑奴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