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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掌握实权的二十年,是冯太后一生之中最为痛苦的20年,就是那二十年里,青春岁月消磨,从青丝到花发,从一个母亲变成一个政客……所以,她才“死”得那么早。
“陛下……其实……太后这样……她不是真的那样……你都明白的……”
就因为明白,难道那些曾经炽烈而真挚的感情,就什么都不算了么?
他笑起来,“妙莲,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偷偷给我送大饼的时候,吓得浑身发抖,第一次跑来的时候,几乎急得把大饼掉在地上……”
那么滚烫的大饼,因为是冬天,她怕凉了,想带给他一点温暖和饱暖,又怕被人发现,所以跑得心都跳出来了——大饼拿到他手里的时候,还是热的。
就如她掌心烫出来的伤痕。
娇嫩的小女孩,那种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从此烙印下永久的丑陋的痕迹。
谁想得,这根本无非是一个母亲的考验而已?
只是一个小小的考验,根本不是外人所想象的什么生死攸关。到知道真相的时候,才知道,这于他的生命,其实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体验而已。
只是长者给予的一次成长的机会。
但于她,却是不同的——这些年,热烈的爱情消失之后,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一点优势了——就像她在冯妙芝面前的理直气壮。就因此,她自认为比六宫的任何女人都有资格做皇后——就如打下半壁江山的韩信,老觉得别的凡庸将领都封了王侯,凭什么自己就不能封王??
异姓王也是王啊。
功臣啊。
她是他的救命功臣。
可是,当那一次的“救命之恩”变成了一种自欺欺人呢?
这算哪门子的功臣?
更何况,韩信的功劳是真枪实弹的,他还被杀了呢;自己这是假功臣,却获得了超越自己身份地位之外的一切?
原来,并非是他辜负她,而是她太贪婪了——竟然要了过多过多原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睁大眼睛,黑夜里能看到对面的梳妆台,上面放着她日常佩戴的一些首饰,还有凤冠——凤冠仅仅只属于皇后,她觊觎了十几年才等来。
原来,其实并不该属于自己的。
自己一直是居功自傲而已——而这功劳——也是莫须有的。
原来,冯妙芝一直是对的——是自己抢劫了冯妙芝的东西,而不是她愧对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当初自己是那样的蛮不讲理,对于高美人的妒忌,和他的争吵,离宫时候的恩断义绝、和冯妙芝的激烈争斗,花样百出,甚至撒谎甚至诅咒,甚至狠毒甚至残忍,甚至和叶伽的私情(就算他不知道,但是至少他曾经怀疑……也许就是他刚到家庙的那时候就知道了,也许因为她满怀期待地说出那一句“我天天都在等你”的时候,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精明如拓跋宏,岂能一直被人所欺骗呢??他自己都曾说了,他曾经那么妒忌叶伽)……每一样都足以死一百次了,但是,他都忍了。
男人能忍的他忍了,不能忍的,也都忍了。
如果是一个懦弱的,需要看女人脸色行事的男人也就罢了。
他是皇帝啊。
可是,他居然这样忍受了自己一切的蛮横无理和世人眼里一切的不名誉行为。
就如冯妙芝,她的错如何比得上自己的错?可就一次,她就打入冷宫了。
其实,是没有任何女人可以违逆他的!!
他也不是能够真正宽容一切的男人和好好先生。
但是,唯独她,他什么都忍了。
这些,都是因为他的感激。
都缘于他自觉亏欠她一份很深很深的情意——也许,是他的一种错觉,所以十倍百倍地扩大化了,无限制地将这种恩惠延伸出去了。
报答。
这报答,也未免太过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