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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利用那些保护性的洼地,朝陆地方向拐了一个弯,跟海滩平行地跑回我来的方向。

那座要塞似的废墟出现在我的左侧,已经近多了。

我身在一座岛上。前面那座陰森森的建筑有可能是什么呢?一座堡垒?从前的一座要塞?

我听说过长岛边有这种东西。

但我没有去那黑房里藏身。就我所知,只有电影英雄们才会作出这么愚蠢的举动。

冲锋枪暂时停止了扫射。

歹徒们看出来了,他们那么做只是白浪费弹药。

船上的探照灯仍然对着它照射的那段河岸的上方。我在朝陆地一侧爬上一道坡,在那里躺下来,躺在密密的沙丘草丛中。

我小心地分开草丛,向海滩上张望。

什么也没变。

树十横在那辆被压碎的模型坦克上。

带舷外发动机的橡皮艇还停在托里尼及其手下停放的位置上。

探照灯在海浪中上下起伏,一直对着一个地点。

托里尼及其歹徒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向右侦察,看不到手电筒光,因此我毫不迟疑地躬身越过沙丘,向我熟悉的那段浮木跑下去。

啥事也没有。

我速度不减,继续奔跑,来到橡皮艇旁。

我抓住前缆,后退着将橡皮艇拖下水,拖离岸,拖离探望灯光。海浪从后面拍打在我的腿上。

当水漫到我的婰部时,我爬上船,迅速收进前缆,在起伏的橡皮艇里认清方向,然后放下舷外发动机。我打开起火器,检查其他的开关,拖起起动绳,发动了橡皮艇。

我成功了!

我斜对着海浪,驶出那只大船上射出的光柱。那是一艘改造的旧捕鲸船,探照灯装在它的前甲板上。

我要真能不受阻挠地到达那艘船,那才怪呢。

电梯门刚打开一半,菲尔就看到有人正想迅速关上奎奇的豪华公寓的房门。

某个一定有理由偷偷地向过道和电梯里窥望的人。

菲尔冲出去,以破纪录的速度跑过四米昂贵的地毯,同时拨出手枪,纵身一跳,双脚同时踢中了门板。

就听“咔”的一声,门后的那家伙没来得及转动钥匙,门板哗啦啦地从锁和门轴里脱出。门后的那人大叫一声,随倒下的门一起跌在地上,半个身子被压在门板下,疼得直喊。

史蒂夫从楼梯间的一扇门里冲出,和菲尔一起将那个家伙从门板下拖出,拖进房间里。

两名联邦探员将奎奇按在一张沙发上。奎奇连声声吟。当史蒂夫给他戴上手铐时,他也没有住声。

“嘿,这是干什么?”矮小敦实的奎奇喊道。他穿着一身金黄色的真丝西服,向后梳得油光光的黑发有些蓬乱。

“这是规定。”史蒂夫干巴巴地说,冷笑着直起身。

奎奇不满地叫道:“我这是被捕了吗?”

“一点不错。”菲尔说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逮捕令,拿到奎奇鼻子底下。

“因为什么?”奎奇尖叫道,“主要是——什么?参与?有组织的犯罪?”

他靠回去,后脑靠在较靠背上。

“你们先得证明给我看!”

菲尔折起逮捕令,塞回上装内袋里。“你还想得起什么更粗俗的吗?”

“戈提被捕时也是这么胡说的。”史蒂夫冷笑着说,“可后来呢?他吃惊地不得不看到,有一大堆证据,他还蒙在鼓里。”

奎奇-韦勃脸色发白了。“你们这些猪!”他喘着粗气说,“你们窃听我!”

“我们从早到晚都在窃听,”菲尔说,“区检察官和预审法官听得耳朵都发烫了。”

“这是——这是……”奎奇喘息道。

“法律上是允许的,”菲尔帮他讲下去。他坐到这位流氓前面的一张沙发椅扶手上。

“你看看这个。”史蒂夫一指桌子对菲尔说。

菲尔坐在其扶手上的那张沙发椅前面有只杯子,杯子里还有半杯液体,根据颜色判断,杯中物是威士忌。

奎奇面前放着另一只杯子。

史蒂夫伸手罩住烟灰缸,小心地用手碰碰一根烟蒂。

“刚刚摁熄的。”他望望菲尔,肯定地说。“没人从消防梯逃走。但楼梯间顶上有梯子通到阁楼上去。那里有只从天窗放下来的梯子。梯子是放下来了的!”

菲尔轻吹一声口哨,又转向奎奇。“喏,我们要找的那人是谁?”他故作友好地问。

奎奇撇着嘴,一副满腔仇恨的神情。“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家伙要找谁——我这儿没别人。”

菲尔冲到他身旁,抓住他的衣领。奎奇的衣服“哗”的一声撕破了。

奎奇吓得直抖嗦。

“我警告你!”菲尔严厉地说道,“你要再讲一遍这个词……”

“这——这不——不是对官员的伤——伤害,”奎奇语无轮次。“我——我对我所有的——朋友都讲‘不要脸的家伙’!”

“好极了,”菲尔冷笑着回答道。“那大概也是谁都叫你‘不要脸的家伙’吧。”

“是——是,当——当然!”奎奇连这几个音节都讲得结结巴巴。

“好吧,不要脸的家伙……”菲尔的手抓得更紧了。“既然我们现在是朋友,请你告诉我一些可信的消息。明白了吗?”

“是——是,可——可是——我——我……”奎奇透不过气来。在他这一行里,他是个令人生畏的危险人物。但他眼下的样子实在是可怜。

史蒂夫警惕地静观着事态的发展。

他完全能理解菲尔的反应,也能体会到他的激怒。

但这根本不能改变,纵使心里再难过,一名联邦探员也得遵守他的工作纪律。

“菲尔——”史蒂夫低声提醒,安慰他。

菲尔不听。

“我想知道,我的同事在哪儿!”他冲那个流氓喊道。

“难道我负责失踪的臭警察吗?”奎奇吼道。史蒂夫的干涉似乎又让他取得了优势。“我跟这有什么……”

菲尔将奎奇推到沙发上,他第二次像只橡皮球似的从垫子上跳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向奎奇扑去。

眼见拳头飞上身来,奎奇大声喊叫——那拳头锤子一样硬,毫不留情。

但拳头没有落下。

史蒂夫及时插手了。他不得不用尽全气才拉回菲尔,不让他自找麻烦。

“哎呀,”史蒂夫喘息道,“别犯傻,菲尔。他没有抵抗力,你这样冲动会受处分的。”

菲尔像头疯牛似地喘息着,又坐回沙发椅里。

史蒂夫站在他近旁,掏出手机,呼叫科研部。“科研部”是纽约警察局的中心实验室,驻在布隆克斯。

如果需要派痕迹侦查小组前来出事现场的话,各警区连同联邦调查局各分局都向那里求援。

奎奇-韦勃脸色通红,粗气直喘。

当他终于又能呼吸了时,他冲菲尔大嚷:“我会找你算账的,不要脸的家伙!这你可以放心!我要给我的律师打电话!马上就打!我告诉你,到时候我们会找你算账的!”他停下时呼呼喘气。他又透不过气来了。

菲尔保持着镇静。他知道史蒂夫是对的,他现在又控制住自己了。

对杰瑞的担忧和这位矮小的皮条老大的厚颜无耻令他刚才忍无可忍,失去了控制。好在有史蒂夫在,还能及时收住了。

史蒂夫向科研部报告了“猫咪”酒馆的地址,然后关上了手机。

“他们派人带调制调解器和所有那些电子设备前来。”他说。

“好得很,”菲尔回答道,目光没有离开沙发上的那个矮小的家伙。“那我们20分钟后就会知道,谁在这里喝过他的威士忌了。”

奎奇脸上刚刚有了点颜色,又重新变苍白了。

“我要给我的律师打电话!”他粗声说道。

“没问题。”菲尔客气地回答说,“他叫什么?”

“谁?”奎奇盯着他。

“你的律师。”菲尔耐心地回答。

“我记得号码。”

“这我相信,”菲尔冷冰冰地笑道,“但我们还是需要他的名字。”

“为什么这样?”奎奇喊道,“我就一点权利都没有了吗?你们这些该死的警察可以随心所欲地逮捕人吗?你们有没有讲一句话解释我的权利?”

“我们是不是忘记这个了?”菲尔假装不知所措地望着史蒂夫。

史蒂夫点点头。这回是他警告地走向那位流氓,从桌子的另一侧走过来。

奎奇看上去吓坏了,他像只落网的金鱼似地张开嘴又闭上。

“爱德华-韦勃先生,”史蒂夫说道,听上去像是一声威胁。“对吗?”

奎奇干咽一口,重新毕恭毕敬地抬头望这位金发探员,低声下气地说,“是我。”

“很好,”史蒂夫接着说,“那我按照义务请求您注意,韦勃先生。从现在起您的话可以作为法庭上的证词。您有权保持沉默。您有权通知一位律师……”

史蒂夫说完逮捕时碉。

奎奇听完后神情并未快活起来。

“那就再从头来起。”菲尔又开口了,“那位律师叫什么?”

“我不讲。”奎奇决定顽固到底。“如果我不能亲自给他打电话,我就不讲他的名字。”

他拉了拉被撕破的真丝上衣,双臂交叉在胸前。

“给你最后改过的机会。”史蒂夫说道,“你说出名字,我们查电话号码。然后我给他打电话,你可以跟他通话,行吗?”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以你相称了?”奎奇抱怨道。

“自从我们互称‘不要脸的家伙’开始。”菲尔回答说。

奎奇深吸一口气,然后含糊地说,“韩科克。”

“什么?”史蒂夫问道。他已经跪在电话台子前了、台子下格里堆着电话号码簿。

“韩科克,”奎奇不情愿地重复道,“史泰峰-w-韩科克。”

“曼哈顿吗?”

“是的,妈的。”奎奇听上去像在哭似的,好像他根本不喜欢他坚持过要通知他的律师。

菲尔忍不住冷笑。如果他们听任这个流氓自便的话,他就会拔通托里尼或其熟人的号码,然后假装是在跟一位律师讲话。托里尼就有机会判断这个消息的价值,同时派他熟人的律师来奎奇-韦勃这儿。

史蒂夫找出韩科克的私人号码,拔号,等那位律师来接。

“请等一下。”史蒂夫说着,将手机递给奎奇。

菲尔同时用他自己的手机给海先生打电话。托里尼的各所住处包括他在曼哈顿的一座别墅都已受到监视。

至今没发现什么。也没有见到托里尼本人。看来连他待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发动机的轰隆声和探照机的光束从四面八方向我铺天盖地而来。

我还没接近那艘捕鲸船到20米远的地方。

海浪哗哗,涛声降降,风声怒吼,全被涌起的嘈杂声淹没了。至少有两只船拦截我接近捕鲸船。

我听天由命地降低速度。舷外发动机的响声变成了咕噜声,在隆隆马达声中几乎再也听不见了。

我拭去脸上的海水。有可能它是跟汗珠混杂着。

虽然天气寒冷,大风将浪花怞打在我脸上,我还是浑身发热。

有可能那麻醉剂有种我还一无所觉的长效作用。

“请您掉转船头开回海滩!”高音喇叭里传出冷漠无情的声音。

他们没送我去喂鱼就算很客气了。

一梭子冲锋枪子弹扫射起来,在我的橡皮艇前掀起白色的浪花。

为了不让他们误以为我有什么企图,我缓缓地抓住舷外发动机的转向舵,小心地加大油门,将船转个弯,朝岸边开去。他们有探照灯,能看得一清二楚。

五只船左右夹护着,我现在能数得出来。不是橡皮艇,而是长形的合成材料的摩托艇,带有舷内发动机。每只船上似乎都至少有两人。

见鬼,它们一下子从哪里钻出来的?

橡皮艇还没有滑上海滩,我的目光就落在了那要塞似的废墟上。

废墟上突然亮起了灯。亮光从三扇正方形的窗框射过来。托里尼在这座岛上驻扎了他的私人军队吗?会不会这整座岛都属于他呢?

完全有可能,托里尼还是有一笔小钱的。

他正在海滩上等我,见到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的哈哈大笑似乎传染了他的下属们,在我下船的一刹那,笑声变成哄堂大笑。

正跳出摩托艇的那些家伙也加入了进来。

滢荡的怪叫伴我走上海滩。

他们喘息着,呼哧呼哧,简直快活得要死。

我虽然很难过,但能够忍受。我在距托里尼及其手下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我垂下胳膊,举起它们是白费力气。

所有在场的恶棍都知道,我身上没有武器。是他们自己将我送来的。

托里尼安静下来。

其他人也自动地没声息了。

“这难道还不美妙吗?”托里尼喘息未停,冲我叫道。“我们导演得难道不出色吗?”

“很了不起。”我简洁地回答道。

“但愿如此。”这位黑帮老大反唇相讥说,“单是休-贝宁格汽车厅里的那场行动就是一场轰动新闻——我说得对吗?”

“报纸上会登满了它,”我回答说,“收音机和电视机里肯定不再播放别的了。”

托里尼的眼睛眯细了,脸上的欢快凝住了。他压低声音,声调吓人。

“科顿先生,您真以为您能吃得消吗?”

“我只是弄不准您在讲什么,托里尼先生。”他彬彬有礼,那我也不失风度。

“您想取笑我,科顿先生。”他以一位谆谆善诱地跟孩子讲话的父亲的口吻说道,“您要是这么诙谐,那您的行为可能是因为您无法违背您的天性。只不过我认为,您若知道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就更聪明了!”

“明白,”我回答说,“全是因为那场欢迎仪式。听到这么多的笑声我以为你们不会反对来一个小小的玩笑呢。”

“处在您的处境我是不会开玩笑的,”托里尼厉声回驳道,“连黑色幽默都不会来。您来日不长了,请您记住:玩笑由我来开——别人都不行。我决定什么时候笑——别人不行。我决定什么时候哭——别人不行。什么时候死,这由谁来决定呢?现在您可以回答了,科顿先生。”

“这问题很难。”我回答说。

他蹙起额头。

“这有什么难的?”

“我想,您是想说您也能决定生死,对吗?”

托里尼微微一笑。“正是。您很想否认此事。您想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您的同事们会来救您。”

“是这样的。”我附和道,“我身后有许多重要机构撑腰。”

“啊哈!”托里尼叫道,“我明白!您讲的是联邦调查局、纽约警察局——还有什么?”

“我想,这些足够了。”我说道,“要是我数说纽约市内及其周围的其他警局的话,您可能又会以为我想取笑您。”

“嗯……”托里尼搓搓下巴,回头望着他的手下们。“他这话可能讲对了,是不是?”

那些冲锋枪手注意到托里尼在等着赞同,他们附和地连连点头。

托里尼重新转向我。“您真通情达理。我给您一份额外奖赏吧,科顿先生。在今后的复仇过程中,我要找机会让您小小地轻松一下。也许是在快结束时赐您一颗子弹。具体怎么做我还要考虑考虑。”

我沉默不语。

托里尼自言自语了一会儿。

“这下您无话好讲了,是吗?”他笑着说,其他人又跟着笑,但托里尼一个手势就让他们住声了。“直到刚才您还在想您能采取什么行动,对不对?让我告诉您吧,您错了。甚至毁坏坦克也或多或少是计划好了的。我本以为您会搬块岩石砸碎坦克的。”他一挥手。“可是——这样也很好。演员也有一定的自由,不必拘泥于剧本。”

他冲我点点头,貌似很亲热,好像他要为我塑造的角色夸奖我似的。

“您的腿伤怎么样了?”他假惺惺地问道。

“不值一提。”我如实回答说。

“但愿如此。那坦克发射的子弹也只有4毫米——是通过气压发射的。枪声是放的录音。”

我保持沉默。他对他的玩具技术的描绘我压根儿不感兴趣。

托里尼又点点头,好像他能猜出我的想法似的。“那好吧,科顿先生,我们不想再烦您了。您欠我四名下级指挥员的命。为此您得抵命,因为是您指挥了联邦调查局的那次行动。”

我根本不想就此事辩护。我知道,辩护也没用。

“可惜,”托里尼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可惜我没有狮子,没法将您扔去喂它们。另外,那样的话您死得也太快了。”

托里尼和我默然对峙着。谁都不再讲一句话。

只有波涛在咆哮。就连刚刚还在呼号的风也似乎静止了。

“好了!”过了片刻,托里尼突然双手一拍叫道,“我们迁回要塞去吧。”他又望向我。“我们走水道,科顿先生,因为水道更快更舒适。”

他们将我的手腕绑到背上,押进一条摩托艇。

破浪之行不超过十分钟。岛上的另一头有座岩石要塞。海湾两侧都有混凝土堆砌的码头堤岸。我们由码头前往托里尼称作要塞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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