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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海狗的眼睛眯缝了半天,竟然落在了我身上。
“交船费,不然就下去。”
……难道我从那艘飞机上逃出来,还被这艘船碰巧救援了起来!
那飞机在万米高空是尝试迫降还是被击落?总不能是直接空中解体了吧?
逃生的喜悦与对处境的困惑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情绪,以至于我竟无法直接答复这个简单不过的问题。
“我都说了我没溺水,只是在海面上睡着而已……”
一个刺猬头从地上爬起来,不满地嘟囔着。
随后,我就亲眼看见这个刺猬头的年轻人从我身体中间穿过,挤开堵门的家伙走到甲板上,发现船长正和一个中年人激烈地交谈着。
……好吧,看来我根本没有醒过来。
“这些人的船费我来负担!你绝对不能将他们放在肯福特镇上!”
一手夹着包的中年人言辞恳切地说着,“联邦的军队前天刚刚包围了乔沃城……他们把超过七千八百个成年居民当成同情叛乱份子,带到了树林里处死!我亲眼见到满城都是被抛弃的孤儿,他们只能睡在粪便堆里、靠着灰墙皮为生,而那些婴儿早就饿昏过去了,却没有人在乎!那群疯子下一个目标就是肯福特镇,记者室要让他们去死!”
船长叼着烟斗,铁青着脸说道:“你在拦住船的时候,可没有老实告诉我这些!对于你说的一切,我既不想惹麻烦,也不乐意多管闲事,我只是个生意人!明白吗!”
船长狠狠拍在船舷上,摘下烟斗指点道:“要不然,你就按之前说的价格把船费彻底补齐,要不你们就统统滚下船!听懂我说的话了吗!没有第二条路!”
“好吧……”
中年人犹豫地松开了皮夹,从里面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如果你能把船开到这个地方,我保证你会大赚一笔。”
中年在船长半信半疑的眼神里,也拿出了相同的气势,用笃定无比的语气继续说道,“我既没有骗你的理由,你也没有了别的选择……不是吗,船长大人?”
刺猬头此刻正好从船舱门走到了他们面前,好奇地说道:“你们在商量什么,听起来很有意思,能算我一个吗!”
…………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身处的环境已经成为大片黑色的泥淖,泥泞又黏滑的网将视线死死地粘在了泥沼中心,而周围寂静得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荒芜得除了黑色的腐烂淤泥之外什么都看不到。正是这彻底的寂静和单调的场景令人心生恐惧,并伴随着阵阵恶心的感觉。
但当船上的乘客向四周望去,才会发现这片泥淖大的望不到边,就是脚下波涛起伏的大海,而飘荡的船只被卡在了其中,宛如落入蛛网小虫怎样都无法逃脱……
黑色的灰烬如雨点般落下,很快就在船外罩上一层肮脏的外壳,污染海水的时候也污染着人们的视线。然而此刻的天色彻底灰暗了下来,仿佛十几分钟前打开的东西,释放出了前所未有恶毒的诅咒,毒害着天地间万物一切。
“我要是再相信你一次,我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伴随着熄火停船的漂流,让这趟旅途更加前途未卜,船长也早就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具体位置,只知道大约是在北纬20度,西经35度左右。
船长双手紧紧抓着船舵,恶毒的语言不断喷发,统一朝着同在驾驶室里的中年人发射,“我就知道暴富是个骗局!就算真的有,那也没什么好下场!我听说一个年长的勘探者在某个岛上发现了矿藏,结果那座曾经人迹罕至的荒岛,变成了充满了利欲熏心的投机者的大熔炉,小镇也迅速崛起又衰落,还跑出来一大批的疯子!我看你也是个疯子!”
中年人紧抓着皮夹,苦笑着说道:“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巧合,船长你大概也不会相信了。但是刚才打捞上来的东西,已经非常了不得了!那些根本不是金钱价值能够衡量的东西!”
驾驶室里飘散着类似鱼腥异臭,熏得船长直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水底下的破烂和死尸也算是宝贝?”
中年人解释道:“从形制来看,捞上来的很可能是海上霸主哈拉尔德的陪葬棺!这块幽灵木船棺就能卖出天价,更不要说里面还有殉葬的女尸!别在意这个味道,按照海盗的习俗,这句女尸制成木乃伊前是故意被放置腐烂!这种完整度的尸体前所未见!”
刺猬头伸出手接住了天上坠落的一块灰烬,忧心忡忡地说道:“那外面是怎么回事?难道哈拉尔德的诅咒是真的?试图搜寻他海中陵寝的人都会被万丈黑潮所吞没?”
中年人迅速打掉他手上的灰尘,“你最好不要碰这些东西!船长听我的,立马向大海深处行驶!”
船长看了一眼表盘,象征炉压的仪表已经越来越低,暗骂了一声说道:“行驶?没机会了!为了去打捞,这艘船的煤已经烧完,再也跑不动了!”
言毕他对着船外大吼,“老海狗!把逃生舟用绳索连起来,再统计一次船上的人数!拿好船桨准备逃生吧!”
全身都是煤灰的老海狗忠诚得像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抛下铲子立刻冲进船舱,片刻就回来汇报道:“船长,三十七个人!”
船长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怒骂道:“之前不是说三十六个人吗!你个白痴不识数吗!”
“数错了……”
中年人赶紧问道:“怎么了船长,人数有什么不对吗?”
船长面色阴沉地说道:“怎么这么刚好就比核载人数多了一个人……该死,今天怎么回事……”
“这艘船能呼叫救援吗?”刺猬头紧接着问道。
船长抽了一口烟斗,“我早就用无线电呼救了,但在这种鬼情况根本不可能有人来救援的。就算来了,谁能看得到我们?!”
刺猬头说道:“那让我试试可以吗?或许我能联系上人救援。”
船长冷哼一声:“你自己去试吧!老海狗,准备抽签吧,留下一个人自生自灭,总好过救生船一起沉海!”
刺猬头恍若未闻地操作起了无线电,似乎没听见船舱中传来的低声哭号与喧闹。
中年人苦恼地靠在驾驶室舱壁上,无助地眺望着漫天坠落的灰烬,死神的手掌似乎逐渐攥紧,不留一丝的生机给这些可怜的人。打捞出水船棺中的石板、瓮盅也飘散着死气,仿佛出现就是为了引渡整船乘客们驶向幽冥……
“电波中有动静!但这个信号我听不懂……”
刺猬头忽然喊了起来。
船长粗暴地推开年轻人,夺过耳机贴近自己脑袋,仔细分辨着电波的滴嗒声。
“咦?!这信号是有飞机在播放救援广播……真的有人要来救我们了?!”
老海狗在甲板上,也大声喊了起来,“船长!有东西靠近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随后的景象,实在是超乎了人类形容的极限。
如果非要描述,那大概就如同爬行在画布上的蚂蚁,沾沾自喜地以为窥见全貌,却忽然遭遇了画布的翻篇一般离奇,各种颜色形成了螫人理智的漩涡,只看一眼就将肝胆俱裂。
天空中猛然有长笛之音在泥浞上空不断地回响,仿佛一群群形体随着这笛声无声无息地跳着诡异的舞蹈,点醒了灰烬幻化的漆黑精灵。但这些混沌的跃动,依然只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臆想到无尽的淤泥之下黑暗可怖的景象。
随后,黑暗的世界被狂风撕开了一个口子,乘客们才得以从黑暗中探出视线,近距离目睹一个比黑暗更加黑暗的东西……
那是一道宽阔雄伟得难以想象的烟柱,辽阔的海面都无法承载它的身躯,直冲天际似乎直通宇宙虚空!
阴暗的柱体不停剥落着灰烬,飘洒在这片泥沼当中,似乎不填满大海永远都不会罢休,那可能是人类史上见到最惊骇的风暴,将海中的珊瑚、淤泥、躯骸尽数撕碎,混合成的天灾龙卷。
在狂风之上,船上的所有人都亲眼见到了,一个黑点猛然闯进视线中,擦着烟柱逐渐靠近船只。
用长笛伴奏的“圣歌”越来越狂暴,电波中的救生讯号也越来越清晰,船长嘴上的烟斗已经不自觉地掉落在地,这个由寒酸乘客和粗鲁船员的群体,竟然不约而同露出了聆听交响乐般,憧憬神圣、醉心无言的神态……
一架翼如垂天之云的巨腹飞机,此刻正从客船头顶飞过。和接天烟柱相比,那速度既迅速又缓慢;和此刻的环境相较,那姿态既庄严又妖异,最后终于与船上的人们,产生了那么一瞬间的交集。
就是这短暂的交集,让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这架没有一丝光亮的飞机透过飞机两侧的玻璃窗,能看见一排排端坐在座位上的乘客——所有人紧缚着安全带,低垂着头,呼吸面罩吹落在他们的脸旁却没有一个人佩戴,静谧无声地保持不变的姿势。
此时,船长耳边单调的救援讯号里忽然夹杂了一道声音,他绞尽脑汁地分辨,才从噪音里听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滋滋……远离……滋滋……”
“……滋滋……务必远离……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