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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亲自主持了前三名冤屈者的记录工作,余下则交给数名书办一齐办理。同时,他又隆而重之的将浙直总督张方严请了出來,一同向民众们表示,朝廷对山东遭受朝廷袭扰一事高度重视,如今已经遣了重臣亲往处置,此时此刻,百姓们所能宣泄情绪的行为除了欢呼还是欢呼。
年近古稀的张方严一路上受了不少惊吓,但在民众们面前却一扫私下的忧心忡忡,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在露了脸讲了几句话之后便急急拽着李信的袖子下了高台。到后面僻静处,再看张方严哪里还有人前气度沉稳的阁老部堂模样,竟是满脸的忧急。
“镇虏侯何以如此沉得住气,难道就忘了朱枣庄外的上千将士?他们已经与流贼革左五营硬顶了一夜,若是在耽搁下去,只怕……”
李信瞧得出來,张方严这是真真为那千余三卫军将士性命担忧,亦是心中感动,他自统兵在外以來,还沒见过朝中哪位阁老级的人物,出自真心为他们这些战斗在第一线的大明军卒由衷的担忧过。更多时候,这些蝼蚁草芥一般的大明热血将士们,不过是可以任意遗弃牺牲的卒子而已。
“阁老此言差矣…那千余将士都是李信亲手从山西带出來的,这世上除我李信之外,还有谁能更在意他们的生死?奈何东昌府的形势若不尽最大可能安定下來,我若现在便走了,阁老可能独自撑起城中兵事?”
一句话将张方严问的哑口无言,老头子就这一点好,从不因为自己读了基本兵书便自诩通晓兵事。都说知人难,知己更难,张方严此点尤其难能可贵,随着与之相处日久,李信越发喜欢这老头的性子了。
只可惜这种人在朝廷上却很难有所建树,为何?只因大明朝廷若想有所为,便须在波云诡谲的阴谋政争中拔得头筹,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或许这就是他在崇祯初年便早早致仕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自知,才使得他左右逢源,左支右拙,自保尚且勉力为之,又何况图谋大事?
却听张方严声音急迫,仍旧在催促:“镇虏侯何时可启程?老夫这右眼皮今儿总是跳个沒完…”
李信安慰道:“阁老不必过分忧虑,三卫军的主力已经悉数派了出去,顾十四和孔有德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他们去了与李信一般无二…”
显然张方严不这么认为,都说将为兵之胆,如果随便几个阿猫阿狗都能撑起场面,为何华夏数千年名将亦不过十指之数。其实,就算张方严不催促,李信也已经打算现在便动身,带着身边最后的百余亲兵赶往朱枣庄督阵,只是他还要交代张方严关于城防一事。
“阁老,李信若走了,城中便沒有任何有过战阵经验的武将了。所以,这保境安民队必须即可召集东昌本地民众参与,且必须由阁老亲领。遇到有不决之事,可问李信随从米琰与李达…”
张方严十分认真的点点头,他虽然对李信的很多做派不以为然,但在兵事上他敢断言,整个大明朝出其右者恐怕屈指可数。
“镇虏侯所言老夫已经一一记下,保境安民队老夫亲领便是,兵事有不决者,咨询米琰与李达…还请镇虏侯即刻启程上路…”
李信亦不再啰嗦,领着亲兵转而直往东昌府城北门而去,却忽然遇到有人当街拦路,待勒马驻足定睛细看时,竟发现是那内应李双财…
“如何是你?不老老实实养伤,出來闲逛甚?快闪开道路,误了军机,你吃罪不起…”
岂料那李双财竟一扫此前的憨厚之态,从容问道:“镇虏侯此去可是进击贺一龙贼兵?”
听那李双财如此问,李信亦不惊讶,此前顾十四曾与他有一段对话,言及此人颇有心计,在入城之前投靠之心并不实诚,但甘冒奇险火烧城墙,又与贼首曹兆吉公然搏斗,这一切都颇为反常。后來在城外救下的女人画儿口中得到印证,才解释了此人为何如此孤注一掷,一切变得合理起來,但顾十四仍旧固执己见。
但古往今來雄主之所以可雄踞天下,出奇之处便是这用人与信人。很多人未必天生便是良才,亦有很多人未必天生便是忠臣,但关键要看驾驭他们的人,正所谓,收缰则为良将,脱缰则必乱国。很多颇有能力之人,却德行有亏,但只要使用得当仍旧能够化腐朽为神奇。正如满清初入关时,大肆重用明朝二臣,却从不信之。因此,似洪承畴这等二臣,虽然为满清立下汗马功劳却落得个惨淡下场。
这李双财顾十四断言其脑后有反骨,李信却认为此人倒颇有些胆识,若用之得当未必不能事半功倍。但眼下形势晦暗不明,他还不打算带着此人仓促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