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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山主,这一杯,是我们北域商团集体敬您的,若没有您两年多前的鞭策,我们北域商团就要被些许蝇头小利迷住了眼睛,错过如今这滔滔大势。王山主对我们,恩同再造啊!”
酒桌上,一位胡子花白的小老头,长吁短叹,宛如在舞台上咿咿呀呀的老旦,然而纵使言行滑稽可笑,手中的酒杯更是在颤颤巍巍间就抖出了小半的佳酿……最终当他努力高举酒杯,递到王洛面前时,这位年轻的灵山山主,还是欣然与之碰杯,并将对方精心准备的烈酒一饮而尽。
这是对于一位即便在垂暮之年,也对拓荒事业倾力相助的老人,最基本的尊重。
两年多前,王洛和黄龙代表仙盟,在月央推行了一场并不那么受本地人欢迎的拔荒运动。而在刚刚开拓局面,取得了一些成绩时,王洛便意外失陷于圣女的记忆中。于是黄龙就在御龙君凌潇的帮助下,单枪匹马完成了接下来的全部工作……在对内总结拔荒小组的工作成绩时,当然可以这么向上汇报。但实际上,在月央本地的工作,自然少不了本地人的支持。
而眼前这位小老头,在两年前,带领八大豪门中的赫家,几乎毫无保留地投入黄龙旗下,而他的带头,又立刻引动了同为豪门的白家……时至今日,北域平原上那超过一百座的定荒高塔中,至少有七成的落实,要归功于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
赫平君,当代赫家家主,北域商团名义上的总盟主。他的辉煌故事,始于五十年前,持续了足足三十年,影响了月央一整代人。之后随着一次大病,他几乎修为半废,便逐渐深居浅出,任由权力从手中一点点溜走。
直至今日,赫家的几位后起之秀已经夺走了前人的风光,许多年轻的赫家人,甚至只知道赫岚、赫原这些当红领袖,却认不出商团总部花园里,时常见到的那位佝偻的乘凉老人,其实正是摆在总部大厅正中央的肖像画上那位英明神武的当代家主。
但即便是瞌睡的老人,也会在必要时释放出自己沉淀的力量。两年前,当王洛睡去之时,赫平君选择了睁开眼,而那个时候,盘踞北域的豪门,才清醒的意识到,纵使沉睡了二十年,赫平君依然是商团的主人。
所以,纵使这一晚的晚宴上,赫平君再一次恢复了那老态龙钟的滑稽相,可是整个胜雪楼中上百位有幸出席的宾客,却无一人再敢小觑他。
酒宴持续到深夜,随着赫平君精力不济,在酒席上身不由己地打起了盹,王洛作为主客,便立刻提议就此散去。其余宾客纵有不舍,也非常知趣地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离开了胜雪楼。
偌大的宴会场内,只余下寥寥数人,除了几名必须贴身侍候赫平君,身兼保镖和医生职能的家族死士之外,就只有王洛与赫平君两人。
至此,瞌睡的老人才重新睁开眼,用沉着沙哑,而非戏台老旦一般的尖锐声线,向王洛重新致以敬意。
“王山主,幸会了。想不到你竟会在这个关键时候跑到月央来,看来前线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王洛也很坦然:“北域商团应该有很详尽的报告,所以我……”
赫平君摇头道:“很详尽,但也很保守,现在的孩子们已经很忌讳为揭穿真相而承担一丝一毫的风险。我在报告上只能看到涂抹过的数字,尽管我能大致还原出这些数字本来的模样,但我想,以我现在的精力,已经不足以支撑我像年轻时候一样动脑了。所以,还是直接告诉我真相吧。”
王洛笑了笑:“真相就是,拓荒大计快要破产了,仙盟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挥霍了四条足以移山填海的大地灵脉,以及难以量化的民间狂热,最终只收获了一片比预期贫瘠的土地,然后还将自己和目的地的距离拉的更远——茸城能够西向的距离是有极限的,超过五百公里,那么很多配套的战略规划就要推翻重来。而如果不能抵达预定的目的地疯湖,这场拓荒就根本不能停下来。所以,在茸城西进了一百多公里,却仍不能缩短与疯湖的距离时,拓荒就已经岌岌可危了。何况现在还遭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奇荒毒,前线军心崩溃在即。”
此言一出,那些守护在宴会场四周的死士们,便有人忍不住目光游曳,心跳加速。虽然理论上说,他们应该如影子一般牢牢守住自己的本分,但他们终归也是人,也会犯错。
对此,犯错的人几乎刹那间就陷入惊惧,却是赫平君笑着摇了头:“王山主,就别用这些危言耸听之词,吓唬我手下的小家伙们了。直接告诉我,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就好。”
王洛于是也不客气:“我需要月央启动备用拓荒方案,白钥城北上两百公里,猎杀荒谷。”
这個要求,再次震惊了那些本应沉默的死士。但赫平君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
“好,我会整合北域商团的力量,做出佯攻。”
王洛却说:“还不够。”
“我会为你联系其他几个家族的掌门人,但能否说服他们,要看你自己的本事。至于补天君……”
王洛说道:“他至少不会来碍事。”
“好。”赫平君点点头,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睁开眼,有些惋惜地说道,“很可惜,这一仗,我没法帮你走到最后了……”
王洛问道:“赫老还有多少时间?”
赫平君说道:“初秋吧,我希望自己这最后一程,是北域的秋风为我送行……她以前最爱月央的初秋,我想,乘着初秋的风,或许能在死后的世界见到她。”
王洛闻言,想了想,说道:“这次来月央,其实还有一件事,赫老或许有时间陪我见证到最后,这样乘风之时,也能和女儿多个闲聊的话题。”
赫平君有些好奇:“什么事?”
“我要挖一挖白家的底。”
赫平君不由惊讶:“白家?”
继而凝重:“白家!?”
对于这位蛰伏幕后二十年的老人来说,惊讶已经是一种很宝贵,很稀有的情绪。而这种情绪,同时也非常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