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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婴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好不好不是我说了算的,要大家来拿主意才是。”她说着,走到台子中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见台下众人都住了声,才大声道:“诸位客官,婴姑承蒙各位关照前来捧场,是以跳了方才那一曲相思舞聊表心意。不料琴叟公子执意要与婴姑分出个高下来,因此还要劳烦各位给我们二人说出个结果来,到底是婴姑的舞值得一看呢还是琴叟公子的琴曲值得一听,也好安了琴叟公子的心。”
“这还用说,当然是童姑娘的舞略胜一筹了。”人群中有个小伙子喊道。
“你懂什么,我看还是琴叟的琴曲要好些。”另一个人反驳他。
瞬间,台下的人群分成了两拨,有说梦婴姑的舞要好些的,也有说琴叟的琴曲才是天下第一的,有高呼梦婴姑的名字的,亦有嚷着琴叟名讳的,两拨人争来执去,如何也得不出一个统一的结论来,还反倒搅得局面越来越混乱。隐月楼如沸腾了的油锅,每个人都是推波助澜的干柴,将气氛烧得越来越紧张了。
琴叟看见眼前这状况,知道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出什么结果来,于是对梦婴姑道:“今日便罢了,你我下月初一再正式比试一场,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好!”梦婴姑允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琴叟道。
他二人击掌为誓,定下来下月比试的约定,便各自回去埋头苦练,转眼到了约定之日,梦婴姑早早地在隐月楼外等着,琴叟依约而来,只是身旁却多出一个人来。
梦婴姑不知琴叟打的什么主意,戒备地盯着二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进了琴叟精心设计好的圈套里。
倒是琴叟先对她打了声招呼,介绍道:“梦丫头,这位是人称‘鬼手画圣’的妙笔生先生,我今日请他过来就是想让他为你我做个见证。”
梦婴姑见是大名鼎鼎的妙笔生,慌忙拜道:“婴姑久仰先生大名,今日见到实乃三生有幸。”
妙笔生慌忙将她扶起,道:“什么‘鬼手画圣’,都是人家给我面子浑说的而已,姑娘不必当真。我前几日听琴叟兄说了你二人比试的事情,你擅舞,琴叟擅琴,各人所长不同,自然不好评判。妙笔生不才,想出了个能使二人一较高下的方法。”
“哦?”梦婴姑好奇地问道:“不知是什么方法?”
妙笔生道:“春熙城的上官家有个小女儿名为上官红,原本活泼爱动,十分招人喜爱,但最近也不知为何,竟不愿开口说话了,终日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旁人不理不睬。上官家请了不少名医为其诊断,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上官姑娘的病是心中郁结所致,若能使她心情愉悦,或许病就自然会好了。姑娘的舞和琴叟兄的琴曲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或许能使上官姑娘心中为之一动,病也痊愈了也不一定,所以妙笔生想了这个法子,一来可以为二位分出个高下,二来也做了一桩好事,不知这个法子可否?”
“妙极妙极,”梦婴姑拊掌笑道:“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法子了。”
于是他三人便一起向上官家行去。那上官姑娘不过二八年华,正是天真烂漫的年龄,但脸上却愁云密布,极是阴郁。她起初并不愿出房门,是家人连哄带骗才把她带到了后花园里,她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却始终不向梦婴姑三人看过去一眼。
琴叟看了梦婴姑一眼,道:“我先来。”便将带来的“遗音”琴放于桌上,气定神闲地弹奏了起来。只听得一声惊涛拍岸,滚滚江水从天际浩荡而来。琴叟一人独坐于风口浪尖,视肆虐的风暴于不顾,他十指挥动,江水便随着他的动作变幻着流动的方向,狂风骤雨被他拈在指间,他说声“来”,风暴便骤起,他说声“去”,风暴便停歇,万物如同他指尖的渺小玩物,瞬息万变只听他一人差遣。俄顷,他双手轻扣着琴弦,一切复又回归于平静,他唇启轻笑,朝阳便从江面冉冉升起,和煦的清风吹拂着面庞,令人的心也同那江水一般寻到了难得的安定,再没有什么可以烦恼的了。
梦婴姑和妙笔生只觉眼前一片惊心动魄,即使曲声停歇了,他二人的心仍是狂跳不已。再看看上官红,她眼中升腾起了一小簇火苗,却又于瞬间熄灭了,寡淡清欢的眸子看着三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言不语。
曲音刚落,梦婴姑便飞至上官红身前,翩然舞起来。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后花园里万芳争艳,而上官红就是花丛中嬉戏的蝴蝶。她左顾,桃花吐了蕊,右盼,兰花展了花苞,眼波流转间,牡丹为她歌了盛世吉祥,玉兰为她和了请平长乐。她呼朋引伴,携了一众花仙一道,为天下太平而舞,为国泰民安而舞。歌舞升平里,恰恰时合岁好,若你此时不甚开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琴叟和妙笔生犹如坠入了百花织就的梦里,神魂都似变成了蝴蝶,飞到了天上去。可上官红仍是不为所动,低下头去摘了一朵花把玩着,好似这园子里只她一人,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琴叟、梦婴姑和妙笔生三人面面相觑,琴叟见这小姑娘如顽石一般,任他们如何开导也不领悟,顿时灰了心,连连摇头道:“罢了,罢了,妙笔兄你这法子看来也不奏效,或许是我二人能力有限,治不了上官姑娘的心病。我和梦丫头还是另寻它法重新比过好了。”
妙笔生和梦婴姑亦是无奈,便要随了琴叟一道离去,但还未来得及起步,只听上官红一阵哀嚎,便有鲜血从七窍间流了出来,她挣扎了几下,“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人便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打起滚来。妙笔生赶紧跑去喊人,梦婴姑和琴叟则要去扶上官红起来,不料她竟一把将他二人挥至一边,仍是狠命地抓着胸口,不一会儿功夫,她胸前的衣襟上也开始渗出血来,吓得梦婴姑惊叫了一声,再不敢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