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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吃惊时,孟清和也在仔细打量眼前的瓦剌部落头领。
高大健壮,目测身高至少一米八,几乎要达到一米九,比国公爷还要高出一点。
肤色接近古铜,五官深邃,眉毛浓得几乎要连在一起。眼睛是灰蓝色的,摘下皮帽,阳光下,头发接近深棕。按照后世的标准,绝对够得上五星级的-猛-男-帅-哥。
孟清和可以肯定,太平绝不是土生土长的蒙古人,除了中亚民族,说不定还混了欧罗巴的血统。
当年的元朝军队在亚欧大6横着走,明朝边卫还有俄罗斯人后裔,见到一个有欧罗巴血统的瓦剌头领,不奇怪。
不过,该怎么和这位打招呼?
见到你很高兴?
握拳捶肩膀?
考虑再三,孟伯爷还是选择了最中规中矩的方法,下马,抱拳,行军礼。
“本官乃大明天子敕封一等伯,征讨大军左军副将,御赐国姓,名上清下和。”
文绉绉的一句话,乞列该翻译得十分艰难,却瞬间震住了太平。
大明一等伯,国姓?
太高大上了有木有?
“原来是国姓爷,失礼!”
瓦剌壮汉笑得无比阳光。
孟伯爷被闪了一下眼。扯扯嘴角,谁说壮汉们一根筋,不会说好话?国姓爷都出来了!
简单寒暄之后,明军和瓦剌骑兵相隔五百米左右,分别扎营。
装着本雅失里首级的匣子仍在瓦剌壮汉手里,因不能确定真假,孟清和决定,等沈瑄赶到再做正式交接。
不过,依瓦剌人的态度,首级是正主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斥候派出不久,国公爷到来还需一段时间。
孟清和干脆下令埋锅造饭,一边等人一边填饱肚子,两不耽误。
多日里,除休息之外,吃饭都在马背上。
能受苦,也快到极限。
他受够了石头似的黑面饼子。哪怕是撕开丢到热水里煮一煮,至少不会硌牙,更不像有铁片划嗓子。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孟清和走到一处火灶前,看着热水咕嘟嘟开始冒泡,想起马背上还有两条肉干,立刻让亲卫取来,抽—出靴掖内的匕首,切几刀,一股脑的丢进锅里。
“有盐没有?”
“啊?”
火头军被孟伯爷的举动惊呆了,问了两次,才回过神来。
“有,有!”
连忙点头答应,取出装盐的皮囊,还找出两把胡椒。
去河边取水的边军抓了两把野葱,也被孟清和扔进了锅里,这次连切都没切。半晌,锅里的香味冒出来,连孟清和都忍不住流口水。
在部分人眼中,这锅汤泡饼子定是难以下咽。于深入大漠的边军而言,却胜过任何珍馐佳肴。
孟清和从火头军手里抢过木勺,舀起一块煮软的饼子,吹了两下送进嘴里,烫得直吸气,却还是笑咧了嘴。
“熟了,都拿碗,今儿本伯充一回火头,给尔等药汤盛饭!”
军汉们轰然应诺,连泰宁卫的壮汉们都凑起热闹。
熟悉的一幕,让孟清和想起在开平卫的日子。
一晃经年,人未老,记忆先开始褪色。
摇摇头,舀了几碗,终于把木勺递给等在一边的火头军。再不换手,这位怕会哭出来。
“得了,给你。”
孟清和端着个大碗,和军汉一样蹲在战马身边,大口大口的往下咽。
军汉们看得稀奇,孟清和却毫不在乎,摆摆手,一边喝汤,一边说道:“想当年在开平卫时,别说汤里有肉,连硬面饼子都要论个数。那年鞑子到开平卫打谷草,我不过是个总旗,带着五十几个兄弟守地堡,好容易活命,才吃上一顿肉……”
孟清和说得大方,军汉们听得有趣。连日行军也让军汉们明白,这位伯爷,压根没勋贵的架子。
“伯爷了不起!”
军汉们起哄,孟伯爷站起身,碗递给高福,清清嗓子,沉寂多年的“套马杆汉子”再次出炉。
兴宁伯带头,军汉们也扯开了喉咙。
吼声随风飘远,瓦剌壮汉目瞪口呆,在一声声的“威武雄壮”中掉了下巴。
飞驰赶来的沈瑄也被似曾相识的“汉子”之声惊到了,记忆中,某些需要被碾碎的画面又开始排列重组,再次呈现。
想当年,英武的国公爷,就是在这样的“歌声”中,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差点-扑-倒。
猛的一挥鞭子,定国公周身的煞气瞬间飙升。
正吼得开心的孟某人,突然背后一凉,头皮发麻,转过头,看向烟尘腾起的方向,一身玄甲的国公爷正飞驰而来。
孟伯爷摸摸脖子,不知为何,突然有了相当不妙的预感。
永乐七年八月,征讨大军再传喜报,鞑靼可汗本雅失里已死,首级正在抵京的路上。一同前来的,还有百余人组成的瓦剌使臣队伍。
接到喜报,朱棣当即下旨,赐瓦剌首领顺宁王马哈木金二十两,银五十两,宝钞五百锭,纱绸布帛百匹。赐瓦剌客列亦惕部头领,贤义王太平金十两,银三十两,宝钞三百锭,纱绸布帛百匹。并赐给瓦剌诸部阿只里海子至色愣格河土地,许其冬春在此迁移放牧。
为显示“公平”,也为抹平之前食言一事,永乐帝大笔一挥,将忽兰忽失温以东的土地赐给兀良哈,许三卫在此放牧。
赏赐的土地本都属于鞑靼,慨他人之慷,朱棣毫无压力。
仗打营了,本雅失里这个名义上的鞑靼可汗被咔嚓了,鞑靼太师阿鲁台不知所踪,非为日后考虑,朱棣甚至想把鞑靼的地盘都划拉到自己手里,做自家的宅基地。
若非成国公进言,魏国公也表示不能这么干,吃相不好看,朱棣百分百会下手。可不下手,着实眼馋。
最后,是五军都督府和南北两京六部共同商议,得出解决办法,鞑靼终究没有完全被灭,占地盘的条件还不成熟,与其贸然设立卫所,不如采取分割的方式,继续削弱鞑靼,顺便做一下人情。
“瓦剌奉上本雅失里首级,且于战前对鞑靼多有牵制。兀良哈为陛下冲锋陷阵,立有大功,不若以水草丰美之地加以恩赏,其必能体沐圣德。”
夏元吉的话很漂亮,朱棣最终采纳了朝臣的建议。但为防瓦剌势力过强,永乐帝决定,大军班师后,将被俘后归顺的鞑靼太保马儿哈咱放回草原,授其为鞑靼可汗。
“鞑靼瓦剌均-狼-子野心,一家独大,必会再生-贪-婪之心,起边境之祸。我朝择弱者扶持,令其互相牵制,方为可行之策。皇祖父之意应是如此。”
这番话,出自朱瞻壑之口。
夏元吉震撼到无语。他本想借天子旨意引导圣孙,不料,准备好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世子聪慧。”
朱瞻壑正襟端坐,谦虚道:“夏尚书过奖。这些道理,多是孤从书上读到,少保也曾为孤讲过。孤一直不太明白,如今才恍然大悟。孤还小,很多道理,孤只是一知半解,还仰赖夏尚书教导。”
夏元吉仰头望向屋顶,再次体会到,教导汉王世子是何等的不易。
亏得夏司徒胸怀宽广,气量博大,否则,孟清和回朝之日,即是夏司徒上门之时。
作甚?
单挑!
把世子教导成这样,是想怎样?把旁人的教学之路通通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