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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点无疑是奢望。
就在他低头思索这档口儿,忽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衣袖,低声道:“大人,这事儿你怎么看?”
杨峥扭头往侧面看了一眼,便见眼前站着一个身材欣长,眉清目秀的官儿,约莫六十开外,一把长须梳理得整整齐齐,就是那一身绯红的官袍也被熨得平平整整,虽说服饰有些年月,但被他穿在身上仍如新的一样。此人姓薛名瑄,出身教育世家。祖父薛仲义精通经史,因时值元末战乱,不愿应考做官,大半生均在家乡教书。父亲薛贞于洪武十七年中举后,历任河北元氏、河南荥阳、河北玉田、河南鄢陵等县的儒学教谕达三十余年。
薛瑄因有良好的求学环境,再加上生性聪颖,在六、七岁时便能对《小学》、四书熟习背诵,十一、二岁就会写诗作赋。
永乐元年,薛瑄的父亲在任荥阳县教谕时,河南布政司参政陈宗问前来巡视,在船上偶有感触,随口吟出“绿水无忧风皱面”,但一时想不出对句,便求教于在场官吏,结果无一人能够对得上来。父亲回家将此事告诉薛瑄,他稍加思索便道出“青山不老雪白头”。陈宗问得知后,颇感惊奇,便亲临学舍看望,还索阅了他平时的诗作,称他才学出众,长大一定能成大器。当时薛父不以为然,过了十七年,薛父改任鄢陵县教谕。年近三十岁的他仍然随父亲求学。不过这时他已将主要精力用于研读程朱理学,并泛及子史百家、天文地理等,而对科举的学问并不感兴趣。但事有蹊跷,按照当时规定,凡教谕所在县长期无人能考上举人、贡生时,就要将其充发到边远地区服役。出于无奈,薛瑄只得听从父命,于次年八月参加了河南全省乡试,考中了庚子头名解元;翌年,又赴京师参加了全国会试,登甲榜赐进士及第。从此便开始了他的从政生涯。这事儿在当时的京城引起了不少的轰动。
薛瑄也凭借过人的才华与名头引起了当时的大学士杨士奇的注意,在通过一番观察与试探后,杨士奇认为薛瑄是个可造之材,便加以重用,此人倒也不负杨士奇看重,为人为官严于律己,勤廉从政,刚直不阿,执法如山,被誉为“光明俊伟”的清官。恰逢宣宗登基欲拟重整风纪,杨士奇看中薛瑄刚正不阿的性子加以推荐,薛瑄被任命为广东道监察御史,并监湖广银场。湖广银场即沅州银场,辖湘西十余县二十多处银矿,有民夫五十余万人。这里多年管理混乱,贪污成风,亟待整治。薛瑄初上任时,深知肩负责任重大,便以唐诗“此乡多宝玉,切莫厌清贫”自警。他轮流驻于沅州、辰溪和泸溪等处,往复巡视,明察暗访,承办要案,特别是对贪污受贿者都一一上报革除官职,依法严惩。从而使府县及银场秩序井然,民众夸赞不已。他在任三年,未回过一次家。离任时两袖清风被当时的百姓称作两袖清官,声望不小。
英宗登基后,薛瑄因执法如山被杨士奇举荐做大理寺少卿,参与刑狱案件审理,一做就是六年,在他手下倒也没什么冤案,名头更响,如果说在为官上有些名头还不算什么,能站在这座金銮殿上早朝的官儿,或多或少有些名声,就连宫里的太监也有不少人名声不错,更别说是一个刚正不阿,执法严明的清官有些名头不言而喻了,此人最厉害的还是在于治学上,家学渊源的好处是造就了他为官之外的好处学术。
因家世的原因,青年时期的薛瑄便在元末著名学者徐怀玉、魏希文、王素亨等人的指导下,专心攻读宋明理学,颇有造诣。从政以后,他更是勤学不辍,一有空闲,便亲自抄录《性理大全》一书(明成祖命胡广编著),认真读诵,经常深夜才眠;尤其是冬天的夜晚,他不顾寒冷,仍然燃烛苦读。他在读书中,如有心得体会,便立即记载下来,后来记得多了,便集成《读书录》和《读书续录》,两书共二十三卷,经过大明士林报刊登使之名动天下,就连杨峥请来的那些西洋的老师也对其赞扬有加,之所以有这样的效果,在于这二十三卷书在程朱理学上做出了一种延伸,其最大的意义在于他在过往先哲上进行了一种批判,按照他的说法,理在气先”和“理、气决是二物”的唯心主义理气观,明确提出了“理在气中,以气为本”的新观点。并且反复强调:“理只在气中,决不可分先后。”“理与气一时俱有,不可分先后;若无气,理定无止泊处。”同时,明确指出“理气决是二物”的说法是错误的,这个举动很大胆,没有底蕴是不敢胡说的,要知道杨峥花了十年努力改造朱熹的理学仍有不少人不以为然,甚至还能在大明士林报上看到攻击的言语,大有把杨峥生吞活剥了才好,所以没有那个底蕴,没人敢在朱熹理学上挑战,此人非但这么做了,还多次说理与气无间亦无息。既理气浑然而无间,若截理气为二则非矣。坚持气是构成宇宙万事万物最原始的物质本体的观点,认为天地间只一气。”“天地万物皆气聚而成形。”这样的观点毫无疑问是非常正确。
除了这一点他还提出了“复性”说,虽积极维护程朱的“道统”观念,本质上仍然是唯心主义的,但其中也不乏唯物主义观点。如就“性”的本源来说,朱熹认为“性”是天赋,来自先天;而薛瑄则认为“性”是“理”,主要形成于后天。在对“复性”的具体解释上,朱熹指出,“复性”就是要恢复人的本然之善的天性;薛瑄却不然,他说“复性”就是要按理视、听、言、动。对朱熹大的理学进行了更改与完善。
能立足官场就不容易,更不用说按立足士林,而两者都能吃的开,纵观整个正统朝,唯有薛瑄一人而已,这样人其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王振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多次派人向薛瑄赠送礼物并约请相见,但都被薛瑄托辞谢绝。当时杨士奇等见薛瑄性情耿直,恐被王振怪罪,都屡次劝他前往王府道谢。而他却正色回答道:“安有受爵公朝,谢恩私室之理?吾不为耶!”不仅如此,群臣到东阁议事,公卿们见了王振都行跪拜礼,而唯有薛瑄行拱手礼,此举早就惹得王振怀恨在心,若非顾忌薛瑄门徒遍及山西、河南、关陇一带,怕引起士林的不满才一直隐忍,否则以王振龇牙必报的性子,断然不会让薛瑄活到现在了
这样一个有资历、名望、才干、学问,魄力的清官来问话,杨峥纵然是首辅也不敢怠慢,忙拱了拱手道:“这事儿杨某一时还没看明白?”
薛瑄虽生得眉清目秀,但多年做执法的官职养成了一一脸肃然的神情,所以一时难以看出喜怒哀乐,甚至侧目望去还有些吓人,听了杨峥的话儿他用一双渗人的眼睛看了看杨峥,语气略带不满的道:“大人年少聪慧,不会这点伎俩都看不出吧?”
“薛大人这话儿是什么意思?”杨峥回敬了对方一眼,不咸不淡的问了声。
“你爷爷的,这点伎俩,这点伎俩你到是看出来了,那你说啊,那你骂啊,动静是见着了,可光打雷不下雨毛用也没有。”
“什么意思,这个还用下官说么?”薛瑄冷哼了声。
这两句话立即吸引了不少目光,一些好事的官儿大有跃跃欲试之感。
杨峥今日早就大定了主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说上只言片语,甚至希望待会小皇帝出来了亮明了自己的态度,百官也好知难而退,自己也落得一个好收场,哪知道事儿被薛瑄这么一问,难免引起了百官的不满,心头自然是不痛快,他虽对薛瑄没什么恶感,但也没什么好感,眼看着仗着名望、资历咄咄逼人,难免有些不爽,冷哼了声道:“薛大人是清官,但并不表示这件事儿你有权过问,杨某心头清楚也罢,不清楚也好,都轮不到薛大人来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