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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范既问了,他这七叔公便爽快答道:“商路倒是断过一年,那阵子想找几匹缂丝送王孙公主也难找,给你婶子急坏了。这不,前段时间还是二郎找到门路,从亳州又运了批南货过来。”
“亳州?二哥有这本事?”
“有甚难的?与那阿里海牙打好交道不就好了。”
张弘范笑道:“七叔公还知道阿里海牙?”
“哈哈哈,偶尔也关心些天下大事。”
张弘范捧着那价比黄金的茶水喝了,随意攀谈着问道:“二哥终于肯从莲花山下来了?”
“这不是陛下又给你爹加官了吗?又得去燕京建城了,六郎也不在。”
这位张七叔公说到这里,倾过身,压低了声音,又道:“九郎,听说如今天下各处军民分管了。但我们张家可不一样,陛下既能许你管军,不如让二郎管民,如此勉强还能接受……陛下不是信任你吗?”
张弘范点了点头,道:“七叔公放心,我有分寸。”
去年张柔致仕,本请求让张弘略继任顺天路军民总管。忽必烈偏升了张弘略的官,把顺天路军民总管之职交给张弘范。
至此,张家的兵权名义上已在张弘范手里。
之后忽必烈征调张弘范攻打关中,顺天路的民事还是由张柔管理。军、民之权已有渐渐分开的趋势。
这次张柔被起复至燕京,顺天路的民事又将换一个人来管,这个人选必还是张家子弟。
在城外这处庄园坐了一会,当张弘范准备离开时,却听到通传,说是张二郎来了。
……
兄弟二人走在一亩泉河边,张弘范转头看去,只见张弘基脸色苍白,身形瘦削,背有些弯,看起来十分疲惫。
如今他已比张弘基高大得多了。
“多年未见二哥,不知二哥病可有好些?”
“我这病好不了了,无非是慢慢调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张弘基说着,摆手示意莫在这话题上多说,反过来问道:“回来了怎不先入城,反跑到七叔公这里?”
“尝尝七叔公从南边购来的龙团茶……对了,这茶听说是二哥从南边走私来的?”
张弘基缓缓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下来,道:“我也不瞒你,你若想查,早晚能查到。这次我们不是从两淮走私,而是陕西。”
“为何?”
“价格好。”
“哈?”
“与陕西走私,他们价格确实好,一匹松江缂丝能比两淮来的便宜近半。”
张弘基说着,随口又说起些无关要紧之事。
“缂丝这东西,百余年前,以河北定州所制最佳,所谓‘北有定州,南有松江’,可宋金之战后这百年,民不聊生,哪还有这样的好工艺。如今只能靠从松江走私来了。”
张弘范道:“攻下宋国,河山一统,便也不用走私了。”
“是啊。”
“二哥既是与陕西那边贸易,只怕给的不只是黄金白银吧?”
“嗯,还有马匹、牛羊、煤炭、皮革、药材……”
“这是资敌的重罪。”
“可他们给的价高。”
张弘范像是好气又像是好笑,道:“二哥与我说笑不成?所以连你也想倒向李瑕吗?”
“我明白,我们身处中原腹地,你必须坚决地效忠于大汗,才能让张家存续下去。”
张弘范没想到张二郎会吐出这样一句话,不由愣了愣。
“二哥竟还知道这道理?”
张弘基叹息道:“我懂,你根本没有选择。陛下不会一直隐忍世侯两面摇摆,真触怒了他,如今便发兵灭了张家。我们不比李璮,他至少与宋国接壤,眼下李瑕也无力出兵支援。一直以来,是你在稳着张家。”
张弘范听了,沉默了片刻,搬了块石头,在张弘基身边坐下,道:“整个家里,也只有二哥懂了。”
“是,我确实理解你的立场。”
“那为何还窜联李瑕?”
“说了,价格合适。”
张弘范抿了抿嘴,看向张弘基,目光灼灼。
“好吧。”张弘基从怀里掏出几封书信递了过去,道:“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