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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别两三下爬上一株大杨树,坐在树枝上往下看。
“周从文,你上来呀!”
“柳小别,你下来呀!”
“无聊。”柳小别鄙夷道,“上面的风景特别好,距离星星更近,你不是喜欢看星星么。”
周从文爬到4500的机盖子上盘腿坐下,就像是在自家炕头坐着一样,仰头看着星星,还有身姿俏丽的柳小别。
“的确不错。”柳小别看着星河璀璨。
“一会回家的时候我妈跟定要把传家宝拿出来给你,你千万别要。”周从文轻声说道。
“小气的你,老太太要给我金镯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谁告诉你金镯子的。”周从文问道。
“不是传家宝么?难道是祖上传下来的玉佩、簪子之类的?”柳小别好奇的低头看着周从文。
“你知道什么是麦乳精么?”周从文哈哈一笑。
“当然知道,我小时候经常喝好不好。”
“我没那个口福,七八年前我还没上大学,高三的时候家里亲戚串门送了两罐子麦乳精,被我妈当成传家宝。当时才给我冲了一杯,我尝了尝,也就那么回事。”
“周从文,你个大骗子!”柳小别晃悠着小腿笑眯眯的斥道。
“我没骗你,是你这么以为的。”周从文耸了耸肩,直接靠到4500的前挡风玻璃上枕着双手看星空,“那是传家宝,到现在还没喝完。我上次回家我妈给我冲了一杯,喝完就拉肚子。”
“老太太可真会过。”柳小别说道,“你猜我妈稀罕什么东西?”
“我哪知道,不对,她肯定最稀罕的是你。”
“切,才不是。”柳小别一撇嘴,晃悠着小腿,仿佛在夜空中荡着秋千一样,“你吃过奶油蛋糕么?”
“还真没有。”周从文实话实说,“我小时候奶油蛋糕多贵啊,每次赶集去县里面才能隔着橱窗看见,但那时候我家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据说还要全国粮票。”
“有一年我要过生日了。”柳小别回忆道,“提前半个月的时候我看我妈拿回来了一个奶油蛋糕,偷偷的放起来。我当时就想,这肯定是要送给我的,还准备过生日当天拿出来,给我一个惊喜。”
周从文微微一笑,柳小别的话里面带着满满小布尔乔亚的味道,真亏这货刚刚还有脸说自己。
生日蛋糕,还有惊喜。但听柳小别说话的口吻,估计惊肯定是惊到了,但喜根本没有。
“我每天就登高上去端详着奶油蛋糕,真是怎么看都不会看腻呢。”柳小别满满怀念的说道,“然后我就偷偷翘开硬塑的盖子边,伸手指头进去蘸一下。”
“每天只蘸一下,真是又甜又腻,人造黄油的味道比现在的鲜奶蛋糕好了无数倍。”
周从文能从柳小别说话的声音里听到咽口水的配乐。
“然后呢,你没被打死吧。”周从文笑眯眯的问道,“要是死了的话,你当时是不是穿的红衣服。”
“无聊,你一个医生成天鬼呀神呀的。”柳小别白了周从文一眼,“后来我妈拎着蛋糕准备去送礼的时候才发现,先把我打了一顿,往死了打的。那天,是我生日。”
“然后呢?”
“我就后悔了,反正也没打死,早知道不是我的还打不死我,我把蛋糕都吃掉!”
“哈哈哈。”周从文哈哈大笑,声音在旷野里传出好远,村子里的土狗一顿附和。
“人造奶油蛋糕虽然不好吃,但是在我小时候却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当时,我妈一个月工资52.5元钱,一个普通的人造奶油蛋糕售价10元,一些名牌的蛋糕要20元一个。”
“我见过,好处是基本很难放坏。”周从文道,“我去县里面赶集,在商场看见的蛋糕至少放了两年!”
“我出国的时候是在魔都走的,第一次看见可口可乐,那时候三块五一瓶,我没舍得喝。现在放我眼前我都懒得喝,人生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柳小别看着银河,小声呢喃着说道。
周从文没想到上个世纪末的时候可口可乐就三块五一瓶,那时候还真是暴利啊。
在以后可乐好像也没超过这个价。
当时猪肉应该是1.8毛钱一斤。
这么一算,可口可乐在那个年代的确是奢侈品。
“现在鱼子酱都吃恶心了,好像找不到小时候的乐趣了呢。不过挣钱是乐趣,周从文你知道么,每次完成一笔交易,我都觉得我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
“你在想到我的时候才是天选之子。”周从文补充了一句。
“吉祥物啊,你确定不上来接受星光的洗礼?”
“在下面多好,舒舒服服的躺着,上面风大。高处,不胜寒哦。”
“你家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柳小别沉默了很久后问道。
“很少,都是送礼的东西。比如说水果罐头,盖子已经锈迹斑斑了,不知道各家拎了多少回,左手倒右手,右手回左手,就是不吃。你说,这不是浪费么。”
“的确有点。”柳小别靠在树干上,“我小时候……”
柳小别讲了很久周从文静静的听着,嘴角的笑仿佛天上的月牙,温温柔柔。
“周从文,我困了,给我讲个故事。”
“困了就回去睡觉。”周从文看着银河,淡淡说道,“多大人了,还要哄你睡。”
“唉,这不是今天有人淘气,我的脖子……”
“闭嘴!”周从文大声打住柳小别的话,声音略大,引得村头的土狗吼了一声。
“讲讲你们医院有意思的事儿。”
“医院啊,除了忙还是忙,每天都看一样的病,做着差不多的手术,接触的病人倒是千奇百怪,可总体来说是一份很无聊的工作。”
“你放着八千万不花非要做手术,我总觉得医院里应该特别有意思。”
“没什么意思。”
“周从文,骑在我身上是不是能看的更远?话说你挺……”
“小别,屎尿屁的梗你愿意听么?”周从文很怂的问道。
“说呗,人生在世,吃喝拉撒睡,什么解决不了都不行。”柳小别笑道,“我心里面干净,不觉得脏。”
“我们胸科从前有一位门诊医生,是军医转地方,我们叫他王大校。”
“大校?这么高么?”
“肯定不是,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职务,别人叫他王大校我也跟着叫。后来被王成发给撵走了,因为王大校在门诊每天患者特别多。”
“患者多不好么?”
“从主任的角度看,有个人比他要厉害,总归是不好。”周从文笑了笑,“就像是下午你说的孙权劝学一样,听上去是一个励志的故事,其实私下里吕蒙不知道怕成什么样。”
“也是,你继续。”
“胸科门诊对面是泌尿外科门诊,每周王大校周末都上班,周一到周五休息一天,我们去替他。”周从文回忆去年的事儿,脸上的笑容很亲切。
“我不喜欢泌尿外科门诊,因为他们几乎每天都会给小孩子扒包茎。孩子声嘶力竭的哭,遇到后哪怕诊室里有患者我也会和患者请个假。”
“周从文,你是真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