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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青林最关心的还是那装鬼的计谋能不能奏效,可惜自己要回乡下了。王明达说到时候会让马掌柜捎信给他的,让他安心在田家湾等候。“文靖,不管伯父能不能让姓杨的拿出东西,反正不久皇上肯定要对景王和齐家动手了,这里头牵连的人很多,到时候大锦可能会乱一阵子。你不要出远门,在家里静候消息,尘埃落定之后伯父会派人来接你们。在此之前你们两口子要跟以往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在接你们的人来之前一定不要跟人说出自己的身份,伯父怕万一有漏网之鱼蹿到启汶对你不利。你媳妇是个有大智慧的,你凡事多跟她商量,切不可自作主张。”
田青林看着一脸严肃的伯父,重重地点了点头:“伯父,侄儿省得的。侄儿想,我爹娘若是活着到那时他们肯定也能回京了。”王明达拍了拍田青林的肩膀劝慰道:“放心,有贵人护着他们一准没事。”田青林道:“但愿如此,伯父您自己要多保重,齐家没失势之前您可千万别叫他家的人认出。”王明达说自己会小心行事,伯侄二人依依惜别。
田青林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手上多了那么一大包东西,李兴本他们难免要问起是什么东西,田青林说方才碰见了此前跑船的一个朋友,因为之前自己大力帮助过这人,正巧这人近日发了一笔横财,硬是买了许多东西给自己闺女表示感谢。他说的煞有其事,李兴本雪娘他们深信不疑。事后姚舜英笑丈夫说谎话不打草稿,田青林嘿嘿笑着说自己哪里有那本事。这可是想了一路才想到的借口。
两口子回到家仔细一看,王明达买给乐仪的东西乱七八糟的真是不少,难怪那包裹拎在手上那么沉重,风车泥娃娃糕点小吃之类的不用说。还有纸笔书籍甚至适合小妮子们做衣裳的尺头都有。姚舜英将那些东西一一取出,边取边念叨:“太多了,太多了,他老人家这分明是沿着店铺一路买将过去啊。”
田青林笑道:“这人上了点岁数,那宠起小孩子来便没边儿了。何况咱们王家闺女又那么稀罕,我跟你说英娘,就这写东西伯父还说太寒酸,不配咱们妮子。说等他到了京城,再给乐仪置办好的。”姚舜英笑叹道:“这般下去非把咱家妮子给宠坏不可!”田青林呵呵直笑。姚舜英将那些东西和着自己买的糕点。分成几份分别给那边的田家几房人以及蓉娘和田氏老娘送去。
没过几天田青林接到了马掌柜转来的书信,里头只有大大的五个字:“事成,安心等。”两口子看到这五个字,知道杨郎中相信了伯父,伯父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两口子相视一笑,齐齐松了口气。田青林忍不住赞叹道:“我媳妇真了不得,稍稍动动脑子便帮了伯父这么大一个忙。哎呀英娘你不知道,伯父临走前跟我说你是个有大智慧的,叫我凡事都要跟你商量,切不可自作主张。”
姚舜英不信:“是吗。伯父真这么说?”“骗你做什么,他老人家就是这么说的。”姚舜英暗想自己一番心血总算没有白费。昌国公府重振辉煌在所难免,自己出身低微要想在那样的高门大户站稳脚跟,必须获得长辈的认可才行。所以先在田青林的伯父跟前露露脸,被他老人家高看一眼是很有必要的。
接下来的日子波澜不惊,只是当启汶人民一心盼望着端午节好生看龙船比赛的时候,从南坪州府传来消息,景王爷勾结黧国人意图篡位,齐太后娘家参与其中。事情败露皇上异常震怒。景王爷一家的下场不用说。齐家几个当家男子被关入刑部大牢听候审讯,整个齐氏家族其他人等尽皆处死。齐太后因为是皇上生母,皇上自然不会拿她如何,可她自己引咎自责。交出后宫管理大权,隐居不出。其他牵涉到的宗室以及朝中重臣也难逃干系,京城里抄家砍头之事层出不穷。有人倒霉也有人转运,齐家仗着齐太后,弄权多年没少做下贪赃枉法陷害忠良之事,朝中正在着手平反。
一切都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着,真是再好没有了,得知那个消息的晚上,田青林抱着妻子兴奋得彻夜难眠。可惜杨郎中说过不能急着让姚舜英有身子,这厮抱着妻子欲火中烧却不能发泄,姚舜英被他扰得无法安睡,用手帮他解决了两次这厮还嫌不够,惹得姚舜英心头火起,抱起枕头去闺女房里睡去了。
相比较田青林的欢天喜地,姚舜英的心态却复杂莫名。看样子进京是在所难免了,可是自己一没有儿子傍身,二没有显赫的家世,往后在王家的日子只怕会很艰难。夫妻两个这段日子没少谈到往后真要进京即将面临的问题。田青林异常坚定地说自己这辈子只要姚舜英一个,不管爹娘怎么压制他都坚决不纳妾,让姚舜英放宽心。姚舜英嘴上相信丈夫的坚决可心里却明白,真到了那时候一个孝字压下来,田青林哪里轻易扛得住。嘿,这家伙明明和田家人一点都不像,自家人当初怎么就一点也没生疑心呢?自己不能忍受跟人共夫坚决远离高门大户一心做村妇,可临了终究还是逃不开,莫非真是命?
朝野震荡这消息传到田家湾,田阿福和周氏真是激动万分,两口子将田青林叫到跟前,反复询问有关华铭的事情。田青林知道养父母心头所想,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伯父临走时可是郑重交代过的,还是别急在这一时吧。田阿福和周氏没问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失望地走了。田青林看着二老落寞的背影,真是内疚万分。
朝堂上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地方上的各级官员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这节骨眼上启汶县令哪里敢大张旗鼓地举办龙舟赛,所以这一年的端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田乐仪她娘老早便答应了她到时候带她去城里看她爹划船,她看着她娘新近给她做的衣裳,想象着那一日的盛景,心里无限憧憬。谁料到临了人家不比赛了,小妮子大为失望,念叨了好几天这气还没消。幸好她家宝姨的好日子到了,她娘给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喝喜酒她才将看不成龙船的遗憾丢开。
乡野百姓虽然远离朝堂,可谈论国家大事的劲头却一点也不比缙绅之家弱,宝娘出嫁,宾客们三三两两尽是谈论景王爷谋反,齐家一夜之间灭门之事。姚舜英和田青林听着这些议论,只能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坐在一边听,然后不咸不淡地发两句感慨。
喝完喜酒没多久,田野里的稻子开始变黄,乡下人一年当中最忙的时节到了。姚舜英和田青林天蒙蒙亮便起床了,姚舜英生火做饭,田青林打开仓库将昨日才收回家的谷子一担担挑出来倒在晒簟上。饭熟了天也差不多亮了,姚舜英喊醒女儿,一家人吃好饭。田青林将猪食桶提到猪圈前头,姚舜英则和好鸡食,喂养牲畜的任务尽数交给了田乐仪。
姚舜英不放心地叮嘱又叮嘱,田乐仪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放心”,一副嫌弃她娘啰嗦的模样。姚舜英被女儿心不在焉的神态惹恼了,一指头点在小妮子脑门上:“知道了知道了,你知道什么!娘明明跟你说了喂猪的时候不能贪快,一下子倒一满槽,结果猪尽拱下头硬的吃,留一槽水在那里。还有不能打猪,你偏不听,听你姨妈说昨日她在外头都听到咱家猪被你揍得喂喂叫!”
“那能怪我啊,我本想喂好猪再将鸭子赶到溪里去,可鸭子急了嘎嘎叫得人烦,我只好先赶鸭子了。我怕我走了猪没得吃的,就倒了一满槽猪食,谁知它两个这么口丑,我这赶鸭子都回来了,槽里还剩半槽水。它两个见我回来直哼哼,想我再给它们倒,我不搭理它们就拱猪圈门,爬得老高嘴巴伸出来,我不留神都伸到我脸上了。爹爹您看就是这里,一股子酸臭气差点没熏死我。”乐仪一边指着自己的脸给田青林看,一边摆出厌恶的神色。
田青林掰过闺女的小脸认真看了看:“幸好,没咬着咱家宝贝儿。”“田三郎你省省吧,又不是野猪哪里会咬人?”姚舜英见这爷儿两个大惊小怪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人家爷俩不搭理她,只管说自己的。乐仪接着道:“这时候我还不生气我就不是田乐仪,我顺手拿了根棍子,啪啪啪连抽了几棍子下去,打得它两个喂喂直叫唤。该死的畜生我叫你讨嫌!谁知道居然叫我姨妈给听见了,她耳朵怎么那么尖呢?”田乐仪愤然抱怨着,声音脆而急。田青林道:“打得好,这种讨嫌的畜生就该教训!”
姚舜英目瞪口呆,这是当爹的说的话吗?田青林这厮虽然不是真正的田家人,可自幼跟随田家人生活,到底还是继承了这一家子无原则宠闺女的传统,这样下去乐仪会成为第二个田青苗,想到这里姚舜英不由厉声道:“田三郎,你这是当爹的说的话吗?一个妮子家家的,脾气暴躁满身戾气,这样下去往后谁肯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