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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名山,青城以幽洁取胜,秋天的青城更美,优雅景致随山势层层分明,一条布满青苔却气势磅礴的丹梯直通山顶,丹梯起点是一块巨大青石镂空雕刻的山门,简单古朴,却不失大气。山门上雕着三个雄浑却内敛的隶书——“清城山”。丹梯尽头的上清宫,是大隋道士心驰神往的仙家重地。
此时正值午后,满目金色阳光将青城山美景勾勒无遗。
从山脚到上清宫的丹梯两侧,每隔五级,便各立一名身穿玄甲的士兵,如绝壁松柏、如长枪大戟、如雕像挺拔的身姿岿然不动,他们手中的战槊、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寒光,让到访的两国使团认识什么叫大隋军人。
将士们一手持槊、一手按在腰间的虎啸战刀刀柄之上,虽然每一名将士都静默无声,淡然的漠视到访贵宾,但是从他们那虬劲有力的双手、炯炯有神的双眼可以看出,每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处于战时状态,这让女儿国、中天竺使节团上下不禁怀疑:如果自己有何不妥,这些浑身充满煞气的士兵极有可能暴起杀人。
中天竺的使节团入山之初,本来自由散漫,对着大隋将士们指指点点,嘻皮涎脸的说着礼部侍郎张宣听不懂的鬼话,但是如此徐行百多级石阶之后,人人感到一股如山气势威压而来,令人气都喘不过来,天竺人都老实了,不再贼眉鼠眼的东张西望,而是低眉顺眼、战战兢兢的走着,有的人甚至冒出了汗水,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吓的。
看着被圣上称之为‘阿三’的丑鬼们,如此诚惶诚恐模样,张宣满意的笑了。
他在接待之初,发现这些“阿三”不但人丑,还狂妄自大,在大兴城门的时候,竟然向守卫发出挑战,结果让这些从十大军团退下来的将士们打得鼻青脸肿,而到了雒县之后,见作战的将士比较狼狈,又一次发起了挑战,大将军尉迟恭瞧着有趣,便一个人单挑一百个阿三士兵,结果在“刀枪无眼”之下,死了二十多个、残了十多个。
然而这些人似乎一点都不长记性,在山下看到有女兵,理所当然的又一次发起挑战,希望从女兵身上找回士兵的自信,结果依然不出意外,叫嚣得厉害的阿三士兵在与专学刺客之道的修罗卫比拼中,结果败得更快、死得也更多,出战一百个,回来的是一百具死得奇形怪状的尸体。
护卫中天竺使节团的四百名士兵,从大兴到这里,已经折了一半,就他们那些流寇一般的士兵,张宣都不知道他们的自信到底打哪来的。
这么愚蠢,难怪让戒日帝国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而据张宣所知,地域广阔、士兵众多的戒日帝国本来是准备向北扩张的,然而却连一个小小的泥婆罗都搞不定,之后给泥婆罗的盟友吐蕃杀得尸横遍野,戒日王怕了朗日赞普为首的吐蕃,这才调头向南,这一下子,戒日帝国的士兵大发神威,杀得东天竺、中天竺、西天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给戒日帝国虐得不成样子的中天竺国王频毗娑罗王听说吐蕃暴徒让大隋轻轻松松灭了,于是就有了与大隋建交的念头,他觉得戒日帝国让吐蕃打得头破血流,而吐蕃又给大隋灭了国,可见大隋更加厉害,要是大隋出手的话,那么虐杀戒日帝国那是随手的事情。
主意打得不错。但大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帮中天竺打仗?
要知道,戒日王现在也试图与大隋接触呢,如果他北方无忧,一心向南方发展的话,定然促使东天竺、中天竺、西天竺、南天竺联成一体,而以戒日帝国的实力,显然是吞不下这四国的。因为戒日王去年在进犯西遮娄其王朝(西天竺)的时候,就受到补罗稽舍二世击退,而这个人,也是一个不弱于戒日王的英明之君,如果五天竺混战不休,天竺半岛就热闹了。这显然很符合大隋利益,以及一惯对外政策,大隋煽风点火尚未不及,又怎么可能出兵?所以说,中天竺的频毗娑罗王真的想多了。
与这帮狂妄无知、妄自尊大、自以为是的丑阿三相比,女儿国使节团就可爱得多了,女王曼珠沙华和太师曼殊沙华带来的全是女子,由于青色是女儿国的国色,所以每个人的衣服都是青色,把这支美娘子衬得像一团青云。
女王曼珠沙华大约十八九岁,秀美中透着一股贵气,青丝挽起,那绝美脸颊仿佛没有一丝瑕疵,腰悬一把镶着宝石的华丽弯刀,身穿天青色绸缎裙子,长长的裙摆及腂,再附上美丽金花作为点缀,正是女儿国女王独有的装束;阳光映在她白得异于中原女子的脸上,雪白的脸蛋上也似成了半透明状,光彩照人的五官精致得犹如画中仙子一般。
在她身边的青衣少女和她年事相仿,正是女儿国太师曼殊沙华,她身段窈窕,窄袖短襦和及胸高腰长裙,使她亭亭玉立,如同仙子谪凡,只是一杆短枪被她反背身后,便有一种柔中带刚的飒爽气质,这个太师虽然很美,但浑身都是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宛如冰雪女神一般,让人不好接近。
然而有个人,不受她的冰冷影响,那就是年轻帅气的玄奘大法师。
玄奘对这次任相当乐意,因为中天竺、女儿国都是佛国,他学梵语的初衷就有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去佛国求取真经,虽然一度绝了出国学习之念,但是在编撰佛经过程中,遇到了太多太多的难题,也使他去中天竺学佛的念头死灰复燃。如今有佛国的人来大隋,他认为这是一个探讨佛学的机会,会使他获益良多。
到了大兴城以后,他才发现女儿国不说梵语,而且国王、太师自小就跟躲避战乱到女儿国的儒士学汉家文化,两人不仅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还精擅汉家文化、历史,完全就是汉学通,根本不需要他去当翻译。
于是玄奘就去了阿三团当翻译,他觉得这样更好,毕竟佛学诞生的天竺才是他心目中的佛学圣地,然而甫一接触,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阿三团虽然来了二十几个僧人,一个个也都精通佛学,但他聊得正欢的时候,这帮丑和尚要开无遮大会;无遮大会是佛教举行的一种广结善缘,不分贵贱、僧俗、智愚、善恶都一律平等对待的大斋会。意思说是兼容并蓄而无阻止,无所遮挡、无所妨碍,所以又称无碍大会。
对于这种善事,玄奘法师当然不会反对,甚至还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到某个寺庙去举办,孰料下一刻,就来了伙阿三女子,在他不解其故正要询问的时候,男男女女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然后那些女的就当着他的面,摆出了各种奇形怪状、不堪入目的姿势,还有三个恬不知耻的女人还跑到他的面前,然后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自个儿把身子对折了起来,然后把毛茸茸的羞处送到了面前,那味道熏得玄奘当场恶心的吐了出来,要不是他精通君子六艺,有一身不错的武艺,杀出一条血路,恐怕非要失身给那三名强壮的女人。
遭到玄奘痛打一顿的那帮阿三,一状告到了张宣这里,差点引发一场外交风波。大隋礼部官员表现出来的强硬态度则令玄奘震惊、震撼、感动,张宣霸气的对使臣索曼宁巴说:“只要是我大隋百姓,别说是玄奘大师,便是沿街乞讨的乞丐,也比你这个使臣高贵万倍。天竺是劣势的低等种族,你们要习惯挨打。”
尽管玄奘是方外之人,但张宣泱泱大国该有的霸气宣言,仍令他血脉贲张、热血沸腾,一种强烈的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也是因为这起事件,促使头裹红巾的士兵开启了作死的节奏,事到如今,玄奘甚至怀疑连女兵也打不过的阿三士兵,下次要去挑战高不及膝的孩童。
之后,玄奘也在翻译过程中,了解到那种差点令他失身的“无遮大会”,其实在中天竺佛门很正常,就跟喝水吃饭一样。
这一下子,中天竺佛门高大神圣的形象在玄奘心中轰然坍塌。
死灰复燃的求经之心彻底破灭。
佛陀的使者尚未把污秽不堪之事视成习以为常,那么中天竺的佛学又好得哪儿?又有什么值得他去学的?
蓦然回首,玄奘才发现大隋佛学比中天竺高尚、纯洁万万倍。
兜兜转转,最好的其实就在身边
圣上诗中说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指的不正是自己吗?
失魂落魄的玄奘并不知道,一个教派,都是源自催生它的本土文化,虽然在某个领域有大成就,但并不能割离原有的文化体系。
而佛门进入中原之初,为了迅速壮大,这才添加了许多清规戒律,以示自己之不凡。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吸纳诸子百家之说的中原佛门,早就成了与中原文明血脉相连的新派系,和还有浓厚本土文化的中天竺佛门自然是截然不同。
中天竺佛门其实就像中原的儒、道、法、墨,固然把某些领域发展到了极限,却无法和‘忠君爱国爱民’、‘不孝有三’等的主流思想割离。
如果玄奘以‘求同存异’的心态来看待两国佛门,就不会有“偶像”破灭的失落了。以后他也许会领悟到‘求同存异’,但绝对不是现在。
一方面是他还年轻,经历的事情不多,见识、阅历不够;另一方面是他以前把中天竺佛门想得太好、太高贵,充满了信仰、崇拜和向往,当对方呈现出不美好一面时,就难以接受了;说白了,玄奘就像是一个疯狂追星族,当他发现心目中神圣一般的女神是个谁都可以上的公交车时,就崩溃了。
也是在信仰坍塌之时,玄奘听说女儿国太师曼殊沙华喜欢和精通《法华经》,而且她和女王的名字都是来自《法华经》中的“摩诃曼珠沙华”。原意为天上之花,大红花,是天降吉兆四华(曼珠沙华、摩诃曼殊沙华、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之一,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一听这个消息,玄奘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冷若冰霜,就去攀谈。反正在他心中,所有女人都一样,冰不冰都无所谓,当然了,那些时不时开无遮大会的阿三女人可以忽略不计,那不是人,而是吃人的妖魔鬼怪。
似乎不太喜欢男人的曼殊沙华最开始是相当厌恶玄奘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玄奘聊了起来,希望早点把这个又傻又俏的和尚打发走,可是玄奘不但没有觉得对方的不耐烦不对,反而认为这样才符合她高冷的气派,于是如牛皮糖一般粘了上去。
曼殊沙华对他自然就更加厌恶了,但是除了个人好恶之外,她还是女儿国太师,哪怕再不乐意,也不敢在有求大隋的情况下,得罪这个看似有些地位、有些傻的俏和尚,要是这傻和尚去天朝皇帝那里说女儿国坏话,皇帝极有可能去支持与大隋有合作关系的‘前代表副女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太师无奈,只好与热情好学的玄奘大师继续这么僵持了下去。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连她也始料不及。
玄奘是佛界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葩,对各种佛经都有极深的领悟,当他把自己对《法华经》的领悟一一说出来,令对《法华经》的喜爱远超对男人厌恶的曼殊沙华大感惊艳,感觉如聆佛祖讲经一般,两天时间下来,太师曼殊沙华就这么被玄奘法师用《法华经》攻陷了,之后玄奘觉得在她这里已经学不到什么了,然后又如牛皮糖一般找上了女王曼珠沙华,然而女王所学知识以治国、治军为主,虽然也会佛学,但还不如曼殊沙华深。
在佛学上大败女儿国女王、太师的玄奘虽然为国争光了一番,但打败“对手”不是他要的结果,他觉得不是自己强,而是“对手”太弱,他希望高手打败他、征服他、蹂躏他,然而纵观女儿国使节团,已无佛学高手。
这也使高处不胜寒的落寞骤然来袭,正当他琢磨着是不是调头去挑战中天竺僧人时,曼殊沙华却找了上来,每天缠着他学习佛经。
玄奘不是那种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人,见对方向学之心甚坚,也乐意向这位女菩萨分享自己的心得,一来二去,就熟悉上了。
只是相处这么一段时间下来,他总觉得女菩萨的目光怪怪的,仿佛在一只恶狼,以幽幽目光看一只绵羊,只把他看得头皮发麻,头发都不要钱的长了出来。
他不懂这种目光是啥意思,但作为过来人的张宣却明白这是怀春少女看情郎的目光,而且一天比一天浓烈,女儿国太师明显是相中大隋玄奘大师了。
不过话说回来,玄奘大师确实有着吸引九成女孩的相貌和才华、才学,偏偏这样一个天才般的人物,还比别人好学,要是再跟自己一段时间,自己从小学到大的纵横之学,恐怕都被他掏空,如果这家伙还俗到朝廷任职,绝对又是一个治国相才。
别的不说,光凭他把冰山融化成一滩温泉的本事,就胜任礼部纵横司司长之职,那死缠烂打、死不要脸的本事,不就是纵横司人员最基本的素质吗?
这样天生搞外交的大才,当和尚实在太可惜了。
张宣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太师,发现对方正巧笑倩兮、含情脉脉望着玄奘大师。
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坏笑,作为礼部侍郎,张宣知道阿三发飙的原因是他们以另类的无遮大会这种至高之礼款待玄奘,然而玄奘不仅拒绝了,还打了他们一顿,他们觉得玄奘瞧不起他们、污辱了他们,这才跳出来搞事。玄奘虽未接受他们的好意,但貌似也见到了女人体了吧?如果把那帮丑女人换成是美丽如仙的太师…他会不会拒绝呢?
“张侍郎。”便在张宣想到什么,而露出猥琐笑意的时候,索曼宁巴对着他嚷道:“我们怀着友好之心不远万里前来,一是与贵国建交,二也是弘扬佛法,这本善举,为何你们的皇帝这般无礼对待我等?让我们爬这么高的山?”
这一开口,不止是张宣等大隋官吏,就算是玄奘这样的方外之人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贵使可能是出身不高的缘故,不懂各国接待使者的流程!”张宣冰冷的目光在这个长着一张酷似隋人脸的中天竺使臣脸上扫视了一下,淡淡的说道:“首先、正规的使臣在出使之前,该国事先都会向所要出使的国家递交正式国书,但你们没有,所以你们并不能算是正规的使节;而女儿国这边,女王早在一个月前就亲自向我大隋驻女儿国大使馆递交国书,这不仅是尊重大隋,也是自我尊重。”
“你……”索曼宁巴面色大变,他是生活在中南半岛和天竺半岛之间的种族,长相与黄种人相似,但是在天竺却是下等种族,他的故乡在秦汉时期被中原统治过,所以那里的人会说一定的汉语,而他能被派来出使大隋,对于汉语也比较精通,自然知道张宣说他卑贱如狗不知礼。
“其次、就算你们能代表中天竺,但你们的地位并高不到哪里去,能够得到我大隋皇帝接见,已是万分荣幸!另外,贵使出身不好,应该不太明白大隋在天下的地位,才会不知珍惜这份荣耀。”张宣并没有理会索曼宁巴涨得通红的脸,向身边一名英武青年说道:“玄策,你为这位使臣讲一讲我大隋在天下的地位。”
这名既有文人气节、也有武人气质的青年名叫王玄策,是洛阳人,出身于一个家道中落的书香世家,在战乱之时成了无粮可食的灾民,而杨侗那时候刚刚失去东都留守之职,他慷杨广之慨的把几大粮仓粮食拿出来赈济灾民,并以此为契机,把河南灾民、流民、贫民吸引去了河北,这其中就包括王玄策家,王玄策的父亲虽然不是大儒,可文化水平也不差,在杨侗极度缺少官吏的时候,当上了一个县令,这也算是杨侗的从龙之臣了,既有能力,也有好口碑,是以得到连连晋升,如今官拜巴东郡守。
当时还小的王玄策则是就读于官学,当他学有所成,也响应朝廷号召,从军去了。而作为一个生在重武时代的正统文人,学习君子六艺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经过一年历练,成了一名斥候校尉,而斥候不需要近战,远战自是弓箭之力,所以六艺中的‘射’是关键。六艺中的‘御’指的是骑术,而拥有一身好的骑术,是斥候最基本的要求。六艺中的‘数’是算术,计算能力强,对于统计对方大军数量、推算对方粮草大有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