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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燕客付了租船费用给船老大,一行人踏着夕阳找了间客栈,住进一幢安静小院。
他风雨兼程、日夜兼程,身体已经十分疲乏,沐浴更衣之后,便坐下思索着接下来的行程,正当此时,忽然听到淙淙琴声,如泉水一般静静流淌而来。
琴声时而缓如清泉、时而激越如飞瀑、时而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如呢喃细语……听得刘燕客如沐春风,如痴如醉。
刘燕客也是喜琴之人,此时听到如此高明琴技,不免有些见猎心喜。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又是远在异乡的游子,见上一见又有何妨?
刘燕客有些书生意气,主意一定便步出小院,循那琴缕不绝的琴声而去。
琴声乃是发自客栈之的的竹林,刘燕客沿着曲径前行,悠扬琴声越来越清,一道纤长身影赫然在目。
那人垂眸抚琴,墨玉也似的青丝沾了一些水迹,随意的披垂肩后,两抹桃红显现腮边,显是美人新浴。优美颈项和锁骨隐约现出。
细细一观,刘燕客不禁呆了。这淡雅出尘,宛若林间梅花的女子,赫然是滹沱水上那名美少妇。
“这……”
刘燕客心中虽然大生‘人生何处不相逢’之感,但对方毕竟是一个女人,若是冒昧上前未免有些失礼,可已近人前,若是此时退却,难免又有一些偷窥之嫌。
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便在此时,琴声忽止。
那书香袭体的美少妇婉然抬头,见得是刘燕客,一双美眸也是溢满了惊讶之色,她盈盈起身,忍笑行礼:“却是船上郎君,奴家有礼了。”
“小娘子多礼了。”刘燕客还了一礼,不用再作选择,心中松了口气。
………………
此情此景,却尽皆落入高处亭台的一名青年文士眼中,此人容颜俊美,站在那里,有如玉树临风一般,他叫卢仁朂,乃是范阳卢氏子弟。
这一场博弈,卢氏也是身在局中,眼见朝廷朝着各地官仓动手,卢氏也开始准备了起来,密切的关注刑、御、大理寺的官员,当这些三法官员一出洛阳,就处于各大士族的密切监视之中。
刘燕客瞒得了地方官员,却瞒不过对他北上而大为紧张的卢氏,一切的一切都落在卢氏的耳目之中。
卢仁朂看了那双“偶然邂逅”的男女一眼,皱眉而问:“此计行得通么?”
“回郎君,此计有八成把握。”身侧一名武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说道:“刘少卿自幼由寡嫂抚养成大,他那嫂嫂出身彭城书香门第,名为徐莹,甚是贤良、仁慈,刘少卿能有今日,全赖徐莹之功。致使刘少卿对他嫂嫂至诚至孝,敬若高堂。然而等他考中进士,打算将亲人接到邺城之时,家中却惨遭乱匪荼毒,一家老小死得一个不剩,美貌端庄的徐莹更是遭到凌辱至死。刘少卿痛不欲生,恨透了土匪流寇,当官之后也是清廉自守,始终谨守本性,这是属下专程打探到的,消息十分可靠。”
“还有,咱们的人还打探到刘少卿至今未娶的原因似乎也与其嫂有关;不过他与同僚好友交游之时,倒也出入青楼楚馆,旁人只索貌美妖娆之女侍酒,而刘少卿所选之歌姬女妓,多是年纪稍长于他,且端庄貌似良家妇的歌妓。”
“由此可见,刘少卿定是对他那可怜可敬的嫂嫂由敬生爱,陷入魔障而不可自拔。其在青楼楚馆的种种表现,其实都是寄托情思的表现。属于所选此女的神情气质、谈吐本领俱都投其所好,再加上此女名字又叫徐莹,不怕他不落入彀中。”
卢仁朂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此说来,这个刘少卿倒是一个痴情的可怜人,我们这么做不仅是害了一名好官、也伤了痴情人之心。”
“他要是为我卢氏所用,那就不可怜了,要人有人、要财有财……”
“嗯!”卢仁朂目光闪动,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他们卢氏已经落后郑氏一步了,若是刘燕客变成他们卢氏的人,可比荥阳郑氏的太守时禹重要得多,毕竟刘燕客是中枢的人,而且还是执掌律法之士,其价值和作用远非一个地方郡守可及。
他又问道:“刘少卿要是不管不顾,严令各地官员,监督大家配合调查粮仓官员,那就不好办了。”
“问题是我们有天大本领,也不可能变出那么多粮食啊。”这名随从苦笑道:“我们虽然没在幽州动手脚,可辽东方面我们确确实实动了,本以为山高皇帝远,查不到辽东,所以太公将我们的粮食调去支援郑氏,填补白马仓的亏空;谁想到济阴郡的行动导致中原各地粮价猛涨,惹得皇帝大动干戈。这下好了,郑氏的麻烦解决不了,我们自己的大问题倒是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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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说到这里,竹林中传出一阵悉索声响,一个青壮汉子快步而来,微微气喘的将一封信件递给卢仁朂:“公子,洛阳刚刚送来的信函……”
卢仁朂打开一看,脸色大变。
“公子,发生何事?”
卢仁朂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御部尚书刘政会率一队御史大明其白的北上,恐怕也是为了粮食而来,而刘少卿,恐怕只是暗中查证的人,真正主使之人,实际上刘政会。此事越来越难难善了。”
“要不我们立即请示太公,将南下之粮调回,先保自己再说。”随从紧张的建议道。
“可以,立即向太公请示。”
“喏。”信使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卢仁朂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又喊了一声,“给我回来。”
“公子?”信使错愕不解。
卢仁朂来回走了几步,说道:“时不我待,若一来一回请示,我们的粮食恐怕已经入了白马仓了。”
随从紧张道:“公子,这该如何是好?”
卢仁朂想了一会儿,断然道:“设法跟船队联系上,让他们立即调头向北,将粮食运回辽东城;太公要是责怪下来,一切由我担当。”
卢氏现在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荥阳郑氏的死活?哪怕太公卢豫知道了,想必也会拍手称赞,而非责怪。
“喏!”信使快速离开,眨眼就消失在竹林之中。
“公子!既然刘政会才是主事之人,那这边的计划要不要终止……”随从指了指谈得正欢的刘燕客和少妇徐莹,苦涩一笑道:“再这么搞下去,属下觉得会陪了夫人又折兵。”
“不必了!若是美色能够为我卢氏换来一个大理寺少卿的效忠,休说是区区一个侍女,便是三五个卢氏女也值。照计划行事。”
今非昔比,世态弄人。
包括‘卢氏女’在内的‘五姓女’都不值钱了。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