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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棺椁,而是沙海里游动的那条大鱼的背鳍。埋在沙海里的身躯又长又宽,像一辆小型的解放军卡车,露出的背部表面无鳞,皱巴巴的干皮,上面有一大块一大块深褐色的斑纹,背脊鱼身的两侧有像倒钩伸出,如同木乃伊一样的枯干的手,紧贴背部两侧不齐的胡乱生长,看起来,就像筑成了一具浅浮雕似的棺椁。
这样的怪鱼,还没露出全身样貌,老学者就知道,这应该是个老东西,也许在哪儿记载过,可在此之前,他没有见过。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面对这种没有发难的怪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好准备的沉住气,它既然没有在它的地盘上来一次血盆大口的大张合,要么是没发现,无心的搅局,要么是逗玩试探,看看此次的猎物,是否可以一次吞下。
如果是前者,要好办得多,屏声敛息地等它过去就好了,如果是后者,那就难办了,这样的怪东西通常比较精,东西又老,要是精起来,那还咋整?最重要的还是在它的地盘上,不仅是难办了,一不留神丢了老命,不是不可能。
这怪鱼不动了,棺椁一样的背鳍不经意似的靠在大伐和小伐的中间,老学者心里像悬着一块大石,隐隐觉得不妥当,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它要是无意搅局,应该很快就过去了。他悄悄打了个手势,叫他们提前准备好,但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胡来。老学者还特意悄悄瞪了一眼巴疯子。
怪鱼不动,他们不动,太阳要命的毒光正对着他们,从沙海底下冒上来的热浪要将所有能够着扑着的东西融化似的。老学者汗流了满身,看什么都觉得在扭动,他似乎都能闻到头顶的白发的糊焦味儿,没过多久,眼前有点发黑了。他的年纪大了,受不了这种折腾,更何况还要一动不动,如果叫他在沙海上跑上几圈,相比现在,他肯定更愿意接受跑几圈。
老学者注意到巴疯子有了动作,虽然是轻微的,但他的手还是用力握住了刀。在第一次感觉到伐上的动静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用最快的反应拿住了一体的刀柄。他担心巴疯子的鲁莽害他们翻了伐,把本来不该有的麻烦弄成十分麻烦,则以呵斥的方式打了几个手势,很用力,不过这个用力是在不让怪鱼发觉的前提下做成的。
巴疯子并不是事事鲁莽,他只是看起来鲁莽,其实每一次的不守规矩都带来了新的发现,而且都是以最简单有效的方式。等老学者看到巴疯子握刀柄的手不再那么用力了,才能放下一点心,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那条怪鱼身上了。
老学者身体情况没有好转,相反的,好像还有点严重了,他是不服老的,现在不服老也不行了,丢在火炉里的环境,他的背后竟然还有凉意,像什么吊着他的筋,一根一根抽出来似的。很快,他反应过来,是他的背部酸得开始发痛了,一阵一阵抽筋似的疼,让他腿也开始微微打颤。
他的面部开始变红,慢慢成了酱紫色,脖颈处的青筋也鼓起,忍得实在是太幸苦了,腿部与手的共振越来越大,直至从小伐传到大伐上,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开始替老学者担心。
老学者使劲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那种老年人受不住的痛感从舌尖到大脑,再从大脑到全身,他的腿不抖了,但是面部已经疼得狰狞,不过,他还在使劲地忍住,所以看起来更加狰狞了。
这个时候,那条怪鱼动了,要往下沙海里潜,这本该让老学者松口气的情况,却让他意识到了不对——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条怪鱼的鳍靠在伐上肯定也感受到了。暗叫的糟糕一喊完,想脱口而出这鱼不能放走。那时候怪鱼棺椁一样的背鳍只剩下一小截了。
可能是太急,老学者的咽喉突然间像被什么噎住了,说不出话,眼见怪物要逃走,伺机给他们来一次血盆大口的大张合。只见刀光一闪,那怪鱼猛扎地没了动静。
布扎木出手了,显然他也发现这个怪鱼的问题,他收了刃,像皮带那样扣在了腰间。慢慢地,这鱼成了两半,流出了粘稠的血,是紫色的血,一堆一堆的,把比细沙还细的、沙海里的沙,弄成了紫薯小米粥似的,一团一团的粘稠物。巴疯子挑起了怪鱼的前部分,伐有点倾斜的下陷,不过问题不大。他打算一点一点把怪鱼的大头弄上伐。
老学者心里落下了一小块石,但还是板着脸对巴疯子低声训斥道:“你在干什么!鲁莽!不是告诉了你们没有手势不要轻举妄动吗,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把这老东西抓上伐!”
巴疯子不以为然,一边挑过来怪鱼的头,一边抓住了腮边细鳞,等到头靠上伐的一角,才说:“这鬼玩意儿可不是我出的手,是老布,脏老头,你得和他说。嘿,这鬼东西可藏得深,死了还把脸埋在下面,想看长什么样儿都得花这么久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