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 原原本本说一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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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难民中,有一名六七十岁的老翁,捧着只有豁口的瓷碗来到我面前,奇怪得是他不喝粥,却只是瞪大双眼紧紧盯着我看……我问他,老人家可是哪里不适,他激动着磕磕绊绊地问我可是吴家二公子,不待我回答,又说我同我的母亲、不,是我的生母,生得极像。”

吴景令缓声道:“我心想,我已故的生母白姨娘,不过只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怎会识得这名老翁?后来我才知,这老翁原是宫中逃出的太监……再到后来,我外出游历之时,他带我从密道悄悄潜进了幽州的皇陵……皇陵中,葬有大盛先帝之女,也是那时,我见到了那位帝姬生前的画像……”

“姨娘走时,我已有八岁余,自认对她的模样记得还算清晰。那画上之人,的确与她一模一样。回到宁阳之后,我于府中暗查姨娘生前之事,却一无所得,便是连姨娘的一张画像也寻不到了……就仿佛这世上从未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一样。”

吴景令看着定南王:“若她当真只是一名寻常妾室,因何与她有关的一切,会于其死后消失得如此干净?越是如此,是否便越可见此中有蹊跷?再到后来,越来越多的证据、及那些众人皆知的往事一一摆在我面前,我才得以确信,我的生母,她的的确确正是大盛朝的宝庆帝姬!”

前朝帝姬?!

吴恙颇为意外。

纵然对二叔的动机多有猜测,但他尚且从未往这上面想过……

吴然更是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就攥紧了自家二哥的衣袖。

吴景明因震惊而陷入往事中,略有几分恍惚之感。

二弟的生母白姨娘……

他是有些印象在的。

众人皆知那是他母亲的陪嫁丫鬟,生前一直独居一院,似乎因身体不好而甚少于人前出现……

二弟八岁那年,这位白姨娘久病而故……

他记得那一年,大盛朝的昭仁帝于幽州驾崩,其皇后殉身相随,彼时时局已经大乱,各地乱军四起,又因昭仁帝无后,大盛朝就此彻底走向衰亡……

吴家虽不曾立于危墙之下,却也一贯与政事紧密相连,这样重要的节点,他身为吴家子弟自然是有印象。

也因此,他清楚地记得白姨娘是与昭仁帝后同年去世的……

可若白姨娘当真是昭仁帝之女,宝庆帝姬——那又为何会以他母亲陪嫁丫鬟的身份成了父亲的妾室?!

“父亲……二弟所言,当真是实情吗?”吴景明神色惊异地问。

按说这本是上一辈父亲的私事,他身为人子不该多作过问……

可二弟当真是前朝皇室血脉吗?

大盛朝未衰落前,民风开化,的确是有过皇帝若无子,可着帝姬继位的先例。

定南王没有理会长子的问题,只是看着吴景令,问:“你便不曾想过,那名老太监是骗你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不过是有人看准了你不甘居人下的心性,与吴家子的身份,想利用你来成事吗?”

吴景令脸色一变:“是真是假,我且还分得清楚!”

说着,视线紧紧钉在老人的脸上:“倒是父亲,竟是连承认都不敢吗?”

定南王看了他片刻,道:“不过一桩旧事而已,我有何不敢承认之处——我只是想告诉你,此事即便是假的,你亦同样会被蒙蔽利用!”

吴景明听出了重点。

——‘“即便”是假的’?

所以……的确是真的!

“因为这个身份的出现,给了你一个宣泄的出口,你愿意相信它是真的,纵然没有证据,你也依然会选择相信。”定南王的视线里有冷意,也有看穿一切后的失望:“真假于你有言并不重要,你亦不在意是否会遭人利用,重要的是有了这个所谓帝姬之子的身份,你便不再是你眼中卑微的吴家庶子,这个身份足以填补你缺失的自尊,也让你终于有了豢养野心的名目!”

“可你是否想过,前朝帝姬之子又如何?前朝宗室血脉不止你一人,前朝衰落乃是气数已尽,同谢氏无关,同天下人无关!这个身份,也并非就是你弑父弑兄,杀害血亲晚辈,企图祸乱天下的理由!”

这番话叫吴景令眼眶泛红,声音也因过分激动而带上了颤意:“没错,你说得对,我根本不在乎被利用!而那些想要利用我的人,这些年也皆被我除去了!没人能利用得了我!但你有一点说错了,大错特错!——我非是在祸乱天下,这天下患病久矣,必须要破而后立,由我来重建公正秩序!”

他初得知真相时,大盛朝还不能被称之为前朝,尚有几名宗室子弟于乱中争夺帝位,但皆是势微。

那名老太监暗中和他说,要静观其变。

他便一直等着……

于是便等到了谢家取而代之,大盛灭,大庆立。

他眼看着这万里江山下,百姓皆为不公所困,愈发觉得这世道必须要有人来肃清!

而他,就是那个名正言顺的人——

看着那眼中隐有几分疯狂之色的人,吴恙问道:“二叔可曾想过,如今天下百姓,相较于你口中的公正二字,他们更需要的是什么吗?”

吴景令转回头紧紧看着他。

“他们现下需要的只是活下去的机会。活着,才有机会得见公正。”少年语气沉定有力:“可二叔口中的肃清二字,却要以天下人性命为代价。试问连最基本的怜悯与敬畏众生之心都没有,又何谈施行公正?只怕这所谓公正二字,只是二叔拿来满足自我,自欺欺人的臆想罢了。”

正如祖父所言,这不过是二叔拿来填补自尊的借口。

对吴家家主之位,所言皆是不屑,可真的就是不屑吗?

而这不屑的底气,亦是以所谓荡平不公来作为支撑,自认站在了至高之处——这道支撑,已蒙蔽了二叔的所有感知。必须要打破,方能真正清醒。

吴景令闻言骤然攥紧了双手,一股滔天怒气直冲头顶:“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何为不公!你不曾经历过,又怎知我之所向便是臆想?你们生来便是嫡子,事事凌驾于他人之上,你们的存在,便是不公的源头!始作俑者,拿假仁假义的怜悯,来同我大谈苍生大义……何其虚伪!”

“还有你,父亲——”吴景令怪异地笑了一声,眼神极尽讥讽:“父亲总是大义凛然,受人仰重,吴氏家主威严不可侵犯……可内里又是如何?当年骗诱我母亲以妾室身份入吴家,待到她再没了利用价值时,便叫她受尽冷落郁郁而终的人,难道不正是你吗!”

“我不知是你从何处听来的说法,还是说,单凭一些不知真假的别有居心之言,便自顾妄加揣测。”定南王并不见怒意,目色毫无闪躲,声音掷地有声:“但我可以告诉你,吴家上下,皆不曾亏欠你们母子分毫!”

不曾亏欠?

吴景令冷笑着抿平了微青的唇。

“你若想知道全部的真相,大可亲自来问我,可你敢问吗?”定南王眼神如一道利芒:“你不敢!因为你仍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你怕问了,若实情与你所揣测的不同,你便没有了仇视吴家的理由,也无法再心安理得行算计报复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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