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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司空府,一片愁云惨雾。
“七弟当真背祖忘宗,投靠了刘义隆?”徐乔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三哥徐沅之。自从父亲遇刺受伤,他便成了府里的顶梁柱。可是,昔日辉煌的家族眼看着摇摇欲坠,他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
三哥徐沅之中毒后,再无法领兵,此次回建康养伤,便谋了兵部一个不痛不痒的闲差,编纂兵书。这倒与他早年想要从文的心思,有些契合。因而,他干劲十足,天天准时去兵部点卯。
今日,他在兵部竟听闻七弟徐浈之秘密从秦州回了建康,领的还是上谕。可徐家满门都不知情。这当真是蹊跷。
当下,徐浈之就在御书房面圣。真是由不得他不多想。
徐沅之摇头轻叹:“恐怕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徐乔之疲惫地拧了拧眉心:“御医说,父亲得安心静养,此事暂且别让父亲知晓。我入宫一趟,打听下虚实。”
徐沅之摇头:“不如还是我进宫吧。四弟,你是家里的顶梁柱,父亲如今这般模样,家里还指望着你。”
徐乔之抽开手,欣慰地笑了笑:“多谢三哥。只是,父亲既然把这个家交在我手里,我便得豁出所有,也要保全阖府。还是我进宫吧。反正是福是祸,我都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那个。若是我在天黑之前没回来,你便告知父亲,另做打算。”
徐沅之犹豫片刻,终究是点了头:“家里有我,你只管放心。你万事当心。早些回来。”
天黑前,徐乔之没有回府。
徐沅之不敢耽搁,一边知会了芙蓉,一边急匆匆地告知病榻上的父亲。
徐献之被刺后,似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他斜靠在软枕上,听完儿子的禀告,许久都不曾出声。那双精明的眸子,在烛光下,似乎是蒙了烟尘。他忽地仰头,凝着暗沉沉的帐顶:“把庆儿叫过来。”
院子里,徐沅之沐在夜幕里,盯着紧闭的房门。九弟进去已经一炷香时间了,眼下的父亲,总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好似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房门终于开了,沅之急忙叫停思绪,迎了上去。
庆之站在门口,眼圈红红的,显然是才哭过,却硬是强忍着,拂了拂眼睛:“三哥,父亲叫你。”
沅之再回到床榻前,只觉得父亲的脸色和眸色都有些灰败。
“沅之,安排庆儿取道北鸿,去魏国。”
沅之怔住:“父父亲?”
徐献之对着两个儿子伸出双手:“你们过来。”
沅之和庆之走了过去,一人送出了一只手。
徐献之紧紧地握着。他看着沅之:“若是我徐家当真熬不过此劫,为父只望能留下一点血脉。你别怪为父的心狠,若是徐家只能留下一个男丁,为父希望留下庆儿。”
“父亲!”庆之再忍不住,痛哭出声,“我不要,我要守着父亲,我要跟哥哥们一起守着父亲。”
沅之的脸惨白:“父亲,小九是我的弟弟,若是只有一个生的机会,不用父亲多言,做哥哥的自然是让小九活。”
徐献之满意地点头,既而苦叹:“沅儿啊,为父知你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为父更知你也想保全妻小。可我徐家儿郎。”他硬声:“没有一个孬种!庆儿此去,活也只能为我徐家满门而活。他的命,是我徐家满门老小的!”
庆之伏在父亲的被子上,闷声抽泣。
沅之也落下泪来:“父亲,不会到那一步的。”
徐献之冷笑:“我万万没想到小七竟然——哼,他此次递给承明殿的投名状,怕是不简单吶。”他说着便躬腰猛咳起来。
沅之张唇,想为徐浈之解释,却不得不咽回话,赶忙替父亲顺背。庆之亦然。
徐献之好不容易平复呼吸,便道:“你亲自送庆儿出城,即刻!还有。”他的眼眸闪过一道利刃般的光芒:“把七房的统统收押起来,若他真做出背弃祖宗的事,休怪为父的辣手无情。”
沅之震住。父亲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他只得称是,即刻便安排起来。
芙蓉连夜进宫,被挡在了宫门之外。
“富阳求见皇上!”她跪在宫门前,长叩不起,“敢问皇上,我的夫君究竟犯了何事,朝堂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关了他!”
只是,任凭她一声声高喊,却无人应她。
已近腊月,深夜寒凉,她虽裹着貂裘,却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寒气自膝盖倒灌了满身,她只觉得惧怖。
乔之,乔之,她在心底一遍遍唤着那个名字,却不曾料想,今生都再见不到他了……
沅之送了庆之乔装出城,便回了徐府。
天微明时分,圣旨终于下了。
沅之也终于知晓,徐七爷徐浈之的投名状究竟是何物?
是父亲买凶刺杀帝王的铁证,也是父亲通番卖国的佐证。
在这场疯狂的君臣暗杀里,徐献之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暗中势力,自然也是用了秦州的死士的。
徐浈之在承明殿外长叩告罪,直道是要大义灭亲,一口气把徐献之和徐乔之父子卖了个干净。
“三爷,请吧。”前来徐府拿人的,正是檀道济的上门女婿,京兆尹檀润年。
檀润年对着主座安坐泰山的徐献之,躬腰长揖:“请司空大人移步京兆尹衙门。此次下官奉旨彻查谋逆和通番卖国一案,事关国体,若有怠慢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徐献之冷冷一笑,扶案起身。肋下生疼,他这一站,猛地就额头冒起汗来。
“父亲!”沅之奔上来搀扶,却被父亲比手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