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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川正要说什么,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忽然有人惊叫一声,“火!着火了!”
众人视线被牵引而去,霎时承庆殿内炸开了锅。
只见那副万里山河图忽然莫名着起火来,火苗像是疯了一样的飞扑,连原本拉着绣布的两个太监也被波及,引火烧身。
王进反应最快,压低声音骂道:“蠢物,还不赶紧灭火?!”
其余的太监连忙上前扑火,王进也上前去抢救那万里山河图,圆滚滚的身子像个球一样的滚了过去,没压灭了火,反倒引着了外面的衣服,霎时间低叫了一声糟糕!
一时间场面失了控,有些贵女们甚至惊叫出声。
外围伺候着的太监反应过来,提来水桶,只听哗啦一声,绣布上的火应声而灭,又是两桶水,几个太监身上的火也灭了。
殿内正中的地毯上,原本匠心独具的万里山河图变成了一地的黑灰,连上等的羊毛地毯也烧出了好几个洞。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王进身上的火被灭了之后,趴跪到了地上,额上都是冷汗,“老奴该死,皇上恕罪!”
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也跪了一圈儿。
高台之上,白月川神情之阴沉,比在方才被下战书的时候还难看,“到底怎么回事?”
王进连滚带爬的过去瞧了瞧,忙道:“这绣布上……”到底也是国宾在场,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国丑?这种事情当然是要先息事宁人,等北狄使团不在,关起门来说。
可……为何会忽然着火?王进咬牙,实在编不出来。
叶赫王低低笑道:“大周皇上,您是在跟小王开玩笑吗?”
“岂敢?”白月笙转眸看向叶赫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分毫未到达眼底,他都快气炸了,恨不得将这些废物全部拖出去砍了!
可这忽然的火苗到底是个什么事?难道当着北狄人的面彻查到底吗?!
红袖大长公主气的不清,若非是超乎常人的镇定能力,只怕当场脸都要绿了,到底是谁?这顺水推舟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可她偏偏现在还不能多说什么。
因为她这位皇侄太聪明了,只怕早已猜到今日送出这万里山河图的企图,她岂能招祸上身?
下座,蓝漓神情镇定,想着这一出好戏,必定也是方才白月笙听到了安排的,因为她吩咐让人截胡山河图,既然送来,必定有送来的理由,看吧,如今这不是比截胡的效果还要好?
因为是坐在白月笙的后面,所以蓝漓看不见白月笙的表情。
高台之上,太后容色清冷,似乎也带着几分惊怒,但眼中却是一片淡淡,早已知道的事情,何须惊惧?
至于现在如何收场……
太后心中冷笑一声,越是无法收场,这送山河图的人,只会受到越重的责罚罢了。
玉氏既然入了冷宫,她梅家女子尚且在后宫都没有半分地位,又岂能让她死灰复燃?
就在这难言的时刻,只听一道低低的男音弱弱响了起来,“皇上……微臣……应该知道是怎么了……”
众人抬眸看去,见是坐在第二排的一个身着淡紫色锦袍的年轻公子。
这公子长相俊秀,带着十足的书卷气,唇角微弯,带着几分客气的淡笑,眼神略含蓄但并不显得怯怯。
蓝漓发现,这公子的两颊竟然还带着两个深深的酒窝,看上去就是那种人畜无害的小奶狗。
有人认出他来了,低声道:“这不是赵太傅家那书呆子吗?”
“可不就是,这半傻子,这么大的场面冒出来,你瞧你瞧,赵太傅气的胡子都抖起来了。”
“可惜了赵太傅一世英名居然有这么个儿子。”
“赵太傅真是辛苦。”
蓝漓顺着那几人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斜左上坐着一个身着太师服的老者气的脸胡子都在抖了。
白月川道:“廷之,你知道?”
赵太傅忙道:“皇上恕罪,小儿无知,怎会明白这个中缘故?不若……不若……”让御林军直接查?那现在这个场面怎么收拾?
赵太傅面有难色。
赵廷之道:“父亲稍安,廷之真的知道。”赵廷之朝着皇帝拱了拱手,很是恭敬,一本正经,“微臣记得,《色宝斋》中曾有记录,硝石粉末可调色,并且在黑暗之中可以发出琉璃光芒,方才这幅万里山河的绣画在暗夜之中所显的光芒,正是因为使用了硝石调色的绣线才有的颜色,冬日干燥,且这幅万里山河图方才展示的地方就在铜炉的边上,沾染了火气,所以才忽然烧了起来。”
王进听得一愣一愣,压根没听清,但最后一句话却听到了,立即道:“皇上,必是如此啊,您瞧,这铜炉确实离得很近,否则也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老奴该死,竟压根没意识到这些,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白月川自然顺势下了台阶,冷冷道:“原来如此,你还骂别人蠢物,朕瞧你比他们蠢十倍不止,给朕滚下去!”
“是、是……”王进立即带着小太监们还有那绣画粉末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刚出了承庆殿,脸色就变得阴郁,冷冷道:“把这几个兔崽子全部给杂家押起来!”
什么铜炉火气,他信了就有鬼了!
叶赫王带笑看向赵廷之,淡淡笑道:“没想到这位赵公子如此博学多闻,真是让小王开了眼界。”
赵廷之忙拱手:“多谢叶赫王夸赞,廷之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白月川赏了赵廷之一些东西,又问:“廷之如今是在家中,还未曾有官职在身吧。”
“回皇上。”赵廷之腼腆的道:“才中了进士,还不曾等到闲缺。”
白月川点点头,“既如此,明日便到工部行走吧。”看向工部尚书玉守信,“廷之聪慧,玉大人当用心栽培才是。”
“是。”玉守信不敢多说。
一边的赵太傅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又提了上来,“皇上,……皇上,廷之年幼不懂事,去工部就怕会耽误了朝廷的政务,不如——”
白月川看向赵太傅,“怎么,赵太傅是觉得朕已经老眼昏花了吗?”
这话当真是一语双关的,赵太傅脸色微黑,僵道:“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廷之才华出众。”白月川笑笑,“朕很喜欢。”
赵太傅还能说什么?只得含泪谢恩,看向儿子赵廷之的目光就有些幽怨了。
安玉霞凑近蓝漓身边,道:“你看赵太傅那眼神,哎,想来赵太傅也是一代贤臣了,可惜这一辈子嗣单薄,几个孩子都前后夭折了,四十岁的时候得了赵廷之这么一个儿子,高兴的紧,全家的希望都放在了赵廷之的身上,却没想到赵廷之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只有读书的时候脑子是够得,与别的事情,人情世故分毫不懂,就是个半傻子,可让赵太傅操碎了心。”
蓝漓也低声道:“如此说来,这位赵廷之岂不是汝阳公主的舅舅。”
“是啊。”安玉霞猛点头,“就是汝阳公主的舅舅啊,汝阳公主的母亲赵淑妃是赵太傅的长女呢。”
蓝漓默默抿唇,这混乱的年龄差和亲戚关系啊。
“赵廷之这样的人,就适合养在家里看看书书写写画画的,根本不适合官场这种复杂的地方,这下好了,赵廷之去了工部,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些人给生吞活剥。”
蓝漓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二人又说又笑。
她们的身后,云音时不时听到两句笑音,暗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