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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娆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着黄萍批文件,她手里端着水,观察了一下办公室的变化。
程洐还活着的时候,她来公司的次数不少。
那会儿程洐经常去学校接她,放学之后就带她来公司。
那个时候,办公桌不是朝这个方向摆的,办公室的面积也没有这么大。
八年多的时间,公司确实发展得越来越好了。
程娆没有问过业绩,但是刚才在前台她就能看出来,公司规模越来越大。
这些年……她一个人,应该很辛苦吧。
她突然就觉得,作为女儿,自己挺不孝顺的。
这么多年里,她一直都把自己关在盔甲里。
程洐去世之后,她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了黄萍。
那个时候她根本不知道程家还有这么复杂的事儿。
程娆想起来尉赤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想想,他说得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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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娆一个人思考着,过了半个多小时,黄萍批完了文件。
她起身拿起车钥匙,走到程娆面前:“走吧,我带你过去。”
程娆点了点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母女两个人一块儿下楼,上了车。
程娆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
黄萍见她扣上安全带,就发动车子了。
路上,黄萍说:“当时你出了事儿,萧野他父母也来看过,我跟他们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在城北墓园买一块儿地。那里我去看过,环境挺好的。”
程娆“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都过去了,萧野他肯定也希望你好好的。”黄萍看了一眼程娆,说:“接下来好好规划一下以后的事情。”
“我想出去转一转。”程娆深吸了一口气,“散散心。”
黄萍一口答应下来:“可以,你想去哪里,列个表,自己做一下计划,先休息几天再出发。”
黄萍现在什么都顺着程娆。
老实说,她自己都没想过,程娆在清醒之后竟然能做到如此冷静。
她本来以为,程娆会像之前一样寻短见。
但是,看她的眼神……不像是有那种念头的。
而且,提及萧野的死,她的反应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这是一个好兆头。
人这一辈子,总是要经历生离死别,程娆性格偏执,如果被过去困住,真的是极端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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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母女两个人来到了城北墓园。
下车以后,黄萍带着程娆来到了萧野的墓碑前。
墓碑是萧野的父母立的,上面写着:爱子萧野之墓。
程娆的情绪原本很稳定,走到墓碑前,看到上面的这串字之后,她再也控制不住了,直接跪倒在墓碑前,嚎啕大哭。
黄萍站在旁边,听着程娆的哭声,心口揪紧。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流泪,她也是一样的。
程娆哭得脑袋疼,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除了哭,她再没有任何办法了。
他离开,带走了她的青春,也带走了她最美的爱情。
她这辈子都不会像爱他一样爱别人了。
到死,他都是她心头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哭过后,程娆张开手臂抱住了墓碑,将脸贴了上去,缓缓阖上眼。
谢谢你,让我那样地爱过。
曾经在一起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掠过,他说过的每一句甜言蜜语,都刻在她的记忆中,永不磨灭。
黄萍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看着程娆如此痴迷地抱着萧野的墓碑,最先想起的人竟然是尉赤。
这个时候,他应该是最难受的那个吧。
对于尉赤,黄萍内心是无比愧疚的,但是她现在又不能劝程娆和尉赤在一起。
程娆是个感情至上的人,如今她恢复了记忆,是不可能再和尉赤在一起的。
昨天她已经问过她,她说她对尉赤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想到这里,黄萍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这种感情,真是折磨人。
程娆起来的时候,腿脚都麻了,差点儿站不稳。
她现在本身身体就虚弱,跪了那么长时间,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阵发黑。
好在黄萍就在边儿上站着,一把扶住了她。
开口的时候,黄萍的嗓音里写满了担忧:“哪里不舒服?头晕吗?”
“可能是低血糖。”程娆摇了摇头,“没事儿了。”
黄萍说:“你还是吃得太少了,多注意。”
程娆“嗯”了一声。
显然,她现在对待黄萍的态度,比之前耐心了不少。
听到程娆这样回应,黄萍也是无比欣慰的。
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一下程娆的肩膀,接着对她说:“我们走吧,以后有时间再来看他。”
“妈。”程娆突然郑重其事地喊了她一句。
“怎么了?”黄萍回头问她。
“谢谢你。”程娆抬起胳膊来抱住黄萍,声音再次哽咽。
黄萍听到程娆这么说之后,整个人一愣,然后立马抬起胳膊来抱住了她。
在听到程娆说出这句话之后,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离开墓园前,程娆回头看了一眼萧野的墓碑。
——你放心,我会活下去的,我会做一个孝顺的女儿,陪她走完剩下的时光。
你再等一等我,再等一等。
………
程娆和黄萍一块儿离开了墓园。
回去的路上,黄萍问程娆:“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去超市买食材。”
程娆想了想,说:“吃鱼吧。”
黄萍:“嗯,听你的。”
这几句对话之后,车内陷入了沉默。
程娆垂眸思考了一会儿,主动向黄萍开口:“这段时间他好像花了不少钱,让尧俞把钱还给他吧。”
黄萍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钟之后,才回过神来,程娆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尉赤。
然后,黄萍答应下来:“嗯,过两天尧俞来的时候,我给他找张卡吧。”
黄萍知道程娆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她这是要彻底跟尉赤划清界限。
黄萍虽然是真喜欢尉赤,但是却无法左右程娆的选择。
她想这么做,她只能顺着她来。
只是……
对尉赤,真的是过意不去。
**
从尉家出来之后,尉赤开车回到了家里。
他手上的伤一路上都在流血,但是他丝毫不在意,就这么无视疼痛,一路开车回来。
一进家门,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
他突然发觉,自己好像真的已经习惯了有她的日子。
其实也就几个月而已……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偷来的幸福,总是要还的。
现在,应该是到他还债的时候了吧。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
手背上的疼痛袭来,他终于低头看到了自己的伤口。
似乎已经感染了。
尉赤走到洗手间里,随便用凉水冲了一下伤口,然后走到客厅,直接躺在了木地板上。
他抬眸看着天花板,目光空洞无神。
外面天色逐渐变暗,他就这么在客厅里躺着,一动不动。
若不是还有呼吸,大概别人会以为地板上的是一具死尸。
**
接下来的几天,程娆都在家里呆着没有出门儿。
她打算出去散心,所以这几天都在做行程的规划。
过了三天就是周五,乔尧俞过来的时候,看到程娆在家里,很是惊讶。
这几天他忙着做课题,没怎么跟他们联系,对程娆痊愈的事儿一无所知。
“表哥带你过来的?”乔尧俞四处看了看,“他人呢?”
程娆:“没来,我前几天就回来了。”
乔尧俞一听程娆这说话的语气就觉得不对。
他蹙眉,盯着程娆看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程娆说:“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乔尧俞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实在是太突然了。
“然后呢?”乔尧俞问她,“你和表哥分手了?”
程娆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具体的,她也不想说太多。
乔尧俞捏紧拳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分手?你俩在一起不是挺好的?我看你那么喜欢他——”
“不喜欢。”没等乔尧俞说完,程娆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三个字,铿锵有力,无比坚定。
“我不信。”乔尧俞摇了摇头,“你这明显就是心虚了,这么着急否定。”
“……”程娆没有接话。
乔尧俞又说:“他照顾了你这么长时间,因为你放弃了被提拔的大好机会,你敢说你一点儿都不感动?”
感动当然是有的,她就是一块儿石头,在经历这么多事儿之后,都应该被焐热了。
但是——
程娆凝着乔尧俞的眼睛,一字一顿对他说:“感动跟喜欢不是一回事儿。我这辈子只爱萧野一个人。”
乔尧俞被程娆说得无语了,动了动嘴唇,想提醒她萧野已经回不来了,但是又怕触到她的伤心处,所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程娆看乔尧俞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其实有些道理是无需别人告知的,她自己心里头非常地清楚。
程娆走到鞋柜前,从鞋柜上面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张银行卡,递给了乔尧俞。
乔尧俞看着程娆递上来的银行卡,露出了不解的表情:“给我这个干嘛?”
“你帮我把卡给他吧。”程娆说,“前段时间他应该花了不少钱。”
乔尧俞:“……你跟他算账?”
他是真的惊了。
虽然他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作为一个男人,遇上这种事儿,简直是太伤自尊了好吧?!
“别的算不清楚,只能这样了。”程娆说,“他应该没什么钱,我也不想欠他太多。”
乔尧俞半天都没动静,就这么盯着程娆看。
程娆的手僵在半空中,这么停了一会儿,她提醒乔尧俞:“你先收下吧。”
经她这么一提醒,乔尧俞终于抬起手来接过了银行卡。
过后,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程娆啊,你可真够狠的。”
乔尧俞现在突然就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责难尉赤。
要是他早知道最后结果是现在这样,当初绝对不会劝尉赤和温嘉鱼分手。
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
程娆……真的不是他的良人。
听到乔尧俞这么说,程娆的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
她抿了抿嘴唇,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能吧。”
“我还是不信,程娆,我觉得你是喜欢他的。”乔尧俞很执着地说着自己的观点,“你只是不敢承认吧。”
“尧俞。”程娆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尉赤强、暴过我。”
“……你说什么?”
听到程娆这句话,乔尧俞瞠目结舌。
在他的印象里,尉赤一直是伟光正的化身的,一身浩然正气,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
“那个时候他用萧野威胁我,把我带回家里,虐待我,羞辱我,不顾我的反抗跟我发生了关系。”
程娆很平静地叙述着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不可能喜欢一个这么对我的人。”
乔尧俞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这事儿,他是真的没想到的。
这种对女人用强的行为,他本身也是非常瞧不上的。
没想到,尉赤竟然会这么做。
老实说,他有点儿失望。
乔尧俞沉思片刻,然后对程娆说:“行吧,那我抽时间帮你把卡给他。”
“谢了。”程娆和乔尧俞道谢。
乔尧俞拉着程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乔尧俞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想出去转一转。”程娆说。
乔尧俞:“去哪里?一个人?”
程娆:“拉丁美洲吧,绕一圈,最后去乌斯怀登南极。”
乔尧俞:“一个人安全吗?”
他现在担心的是这个。
拉丁美洲那边,各个国家都不是特别安全。
程娆一个女孩子过去,他不免有些担心。
程娆知道乔尧俞这么说也是担心她。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之前她跟着MSF,什么危险的地方没有去过?
“行吧,那你做好计划,有什么问题随时报警,别硬撑着。”乔尧俞说,“还有就是,千万别生病,你现在身体太虚了。”
程娆看着乔尧俞担忧的眼神,内心一阵触动。
这段时间里,乔尧俞对她的照顾,她都记得的。
其实,最初和乔尧俞见面的时候,程娆对他的印象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