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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傍晚的D市大雨如瓢泼般的倾泻而下,一辆救护车在人民医院门口停下,早已候着的医护人员一涌而上。医生边给抱下来的小孩儿做着急救边吩咐护士准备手术。孩子的情况十分紧急,护士一路跑着大喊着让路人让开。紧张的气氛让路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纷纷的让到了一边。
路人来不及看清楚什么状况,医护人员就已推着孩子往急救室的方向。除了匆匆往急救室的医护人员,跟在医护人员后一路跑着的年轻女子同样是引人注意的,她如一落汤鸡一般,浑身已经湿透,脚下每跑一步,地面都是湿漉漉的脚印。下雨降了温,她的唇上已冻得青紫,她却是像感觉不到似的。
路人纷纷的议论着,有好事者甚至跟着一路往急救室去看是什么情况。
孩子很快就被送进了急救室,尾随在后的年轻女子看着手术室的门关上,像是脱力了一般,顺着墙滑坐在了地上。
她的样子狼狈不已,湿透了头发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但不过片刻,她很快就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急救室的大门。
她并没有家属,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着也不见打电话。路人见八卦不到什么,纷纷的离去。
女子却没动,没多大会儿有护士拿了几份通知书下来。她看了看家属一栏的签字,和护士说了些什么。
护士的眉头皱起来,很快便往急救室去。没过多大会儿就出来,让她签字,并让她去缴费。
女子没有片刻停顿,匆匆的往楼下的缴费大厅。一切办理完,又回到了急救室一直看着。
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她就在门口站了四个多小时。急救室的门被打开,她几乎是立即就迎了上去。
她鞋子衣服上的水虽是已经滴干了,但身上仍旧是湿的。许铭泽没想到她竟然一直在外守着还未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不待她开口问孩子的情况,便说道:“病人会送进重症监护室,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再来我办公室找我。我和你细谈孩子的情况。”
他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进行了手术,这时候已是疲累无比,不等女子再说话,就往办公室走去。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叫医生。他回过头,女子竟然跟了上来。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次不待他说话,女子就问道:“医生,孩子现在……”
她那张苍白的脸上既有急切也有担忧,许铭泽想起刚才在急救室里护士说的话来,紧皱的眉头松缓了一些,说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得进行一次手术。你先去把衣服换下来,别你生病了没人照顾孩子。出去往左转就有一家超市。”
他的语气是冷冰冰的,半点儿也不客气。
女子的脸上满是窘迫和尴尬,应了一句是。但却没有马上走。
许铭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说道:“还有事?”
女子看出了他的不悦来,迟疑了下,客客气气的说道:“您可以给我一个您的电话号码吗?待会儿我回来要是您不在……”
她是怕许铭泽下班了找不到人。
她身上的衣服湿成这样,手机恐怕也进水了。
“今晚我值夜班,会一直在办公室。”许铭泽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和我来一下。”
他说着便往办公室的方向走,没多大会儿就进了办公室,从钱包里将里头的几张钞票都掏了出来,然后出去递给在外边儿的女子,说道:“拿着,顺便给我带一份炒饭上来。”
女子这下不由得一愣,随即想到他恐怕是误会什么了。赶紧的说道:“我身上带的钱够。”说完马上又说道:“给您带什么炒饭?”
许铭泽就说了句带什么都行,女子这下没再多呆,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许铭泽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又皱了皱,回了办公室。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护士站那边的护士也是看着的。见许铭泽进了办公室,有护士叹了口气,“咱们许医生啊,就是心肠软。要不是家底殷实,他这每个月的工资捐给这个捐给那个的,恐怕早喝西北风去了。对了,小何,刚才那位是单亲妈妈吗?孩子的情况那么危险怎么没看到有其他的家属跟过来?”
被叫做小何的护士正是让周合签字的护士,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刚打热的饭,一边摇头,三口两口的将饭咽下,说道:“不是,她并不是孩子的妈妈。她是他的老师。他们是从偏远的小镇上过来的,小孩儿的爸爸早逝,妈妈改嫁了。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识字跟过来也帮不了忙,她独自送了过来。”
问的护士这下倒是一愣,说道:“她刚才一直在外面守着动也不动一下,我还以为她是孩子的妈妈。没想到竟然是孩子的老师。”
小何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水,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像她那么负责的老师可不多了。”
问的护士也点头附和,往许铭泽的办公室看了看,说道:“可不是。我还以为只有咱们许医生是个滥好人。”
几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会儿便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办公室里的许铭泽对于她们的议论并不知晓,在打了几个电话后就拿起了孩子检查出来的结果看了起来。直到外边儿有敲门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说了句进来。
进来的人是周合,她已经换上了干的衣服。外边儿的雨仍旧下得大,她将手中滴着水的伞放在门口,客客气气的叫了医生许医生,然后拎着便当往里走。
许铭泽见她进来便将桌子上的东西收了一下,拿了报纸铺开就起身接过她手中的便当。他是饿了的,并不客气,很快打开来。
她并未照他说的一样炒了炒饭,而是炒了一个菜带了一个汤,米饭担心不够,用勺子压得紧紧的。
她这一去一回只用了二十来分钟,待到拆开筷子要吃饭时,许铭泽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你吃过了吗?”
周合赶紧的点点头,说道:“吃过了。”
许铭泽不再说话,埋头吃起了饭来。他扒了几口饭,将摆在一旁的报告拿了出来,知道周合心里在担心,打算一边吃东西一边给她讲。
只是才拿起报告周合就说道:“您先吃东西,不急的。”
就算是再担心,也不急在这一时。
许铭泽的手顿了顿,将报告放了下来。继续吃起了东西来。他吃得很快,没几分钟就将一盒饭解决得干干净净的。周合起身要帮忙收拾,他拒绝了。
待到收拾完重新坐下来,他才拿起了报告说了起来。
他说了好些专业术语,并不知道周合是否能听得懂。但见她听得很认真,并未停下解释,继续说了下去。
小孩儿的心脏问题有些严重,这次的手术只是初次手术。在十六岁之前,必须得进行第二次手术。否则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到时候的手术费用并不便宜。
许铭泽是知道这笔手术费用他们是有压力的,并未在此刻深谈下去。又说了些手术后以及以后该注意的事项。
周合的话很少,多数时候只是在点头。
许铭泽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都听懂了,待到说完后看向了她,微微的皱着眉头问道:“都懂了吗?”
周合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的,点点头,客气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谢谢许医生。都懂了,您不用担心。”稍稍的顿了顿,她接着又说道:“以前家里有长辈也是这病……我知道该注意些什么。”
她的脸上虽是带着客气的笑,但一双眼眸里却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悲伤。
许铭泽知道自己操心了,点点头,说:“没什么事了,你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
周合又客气的再次道谢,这才出了医生办公室。
身体虽是已疲累无比,她却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到了重症监护室外,就在外边儿看着里头身上插满管子的小孩儿。
小孩儿是在下课时晕倒的,她立即就叫了唯一的校医。校医立即让送县医院,但两人将孩子送到来看县医院,医院并不敢接收,于是只得转来了市里。
从镇上到县里,再转到市里,光在车上就用了整整五个多小时。在这颠簸着的五个多小时以及后来的手术时间里,她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着的。
直到到了这一刻,她的神经才稍稍的松懈了些。在外边儿站了一会儿,想起手机淋湿暂时关机暂时不能用。得打个电话回去报平安,又匆匆的下了楼。
好在医院外边儿就有公用电话,她拨了学校的电话,没多大会儿就有人接起了电话来。是一直等着消息的校医以及孩子的爷爷奶奶。
周合将这边的情况简单的说了,又说了手机淋湿不能用的事儿。孩子那时候是吓人的,得知现在已没有生命危险爷爷奶奶一遍又一遍的道着谢。
周合让俩老人别客气,说自己明天去把手机修了。等孩子醒了能说话了就让他们和他通话。
俩老人又一次的向她道谢,又寒暄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周合付了电话费,又给孩子买了日用品,这才上了楼。她哪儿都没去,就在重症监护室外坐着。
到底还是太累,坐到了深夜里她靠在椅子上就打起了瞌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