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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静愕然抬头, 只见萧砺傲然站立在窗前, 素日温和的面容沉得如同冰封的河水,不见半点表情。
屋里被破布挡着原本就暗,此时萧砺又遮住半扇窗, 使得屋里更显昏暗, 那双眼眸却格外明亮, 像是淬过冰的利刃蕴着寒意,丝丝缕缕地发散出来。
方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按情理来说, 即便不愿意结亲,不也是要客气一下,说两句婉转回旋的话。萧砺又不是不通情理, 怎么可能这般直白地拒绝, 会不会是他听岔了, 以为是说别的事儿?
忙又挤出个笑容, 再度拍拍床板,“来,坐下……阿砺刚才的意思, 是瞧不上阿静?”
萧砺言语温和了些, 却不容置疑, “瞧不上。”
有杨萱这颗明珠在他心尖尖上,其他人都变成了鱼目, 他再瞧不到眼里去。
这下方母听得真真切切, 一张脸庞顿时涨得紫红。
方静反倒回过神来, 尖声道:“萧哥哥, 我哪里不好了,让你嫌弃?当初你吃我娘烙的饼子怎么没说嫌弃?”
萧砺神情淡淡的,没再理她,弯腰瞧了瞧窗外,“婶子把东西收拾下,我去雇车,两刻钟之后过来。”
方母忙道:“阿砺,你别听阿静瞎说,这种事本就讲究个两厢情愿,不中意不能勉强。”
萧砺从荷包取出个五两的银元宝放在窗台上,“这是药钱,婶子放心,你的病我不会不管,若有为难急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挺直身子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顿一下, “婶子抓点紧,两刻钟准时出发,一息都不会耽搁。”
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方静隔窗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抱怨道:“娘,你看吧,好人没好报,现在当了官得了势就把之前的恩情忘了。”一面说着,一面将银元宝塞进荷包里。
方母叹口气,“阿砺算是有良心了,是你没福气。”
方静“切”一声,“我看那个杨姑娘才没福气,腰细得像柳条似的,指定生不出儿子,早晚被休。”
“行了,”方母打断她的话,“赶紧收拾吧,别落下东西。”
方静咬咬牙,气道:“白花我这么多钱买窗纱,杨姑娘能做初一,咱们就能做十五。我把窗纱撕下来带回去,正好那两间破屋也没糊纱。”
方母没言语,站起来把中午刚铺开的被褥再度卷了起来。
***
萧砺回到榆树胡同,吩咐邵南订马车,自己大步走进二门。
杨萱已经醒了,正跟春桃商议发放月钱的事儿。
家里骤然多了十几口人,虽然春桃身上的活计少了,可吃穿和月钱都是笔不小的开支。合算下来,每月差不多要多花费三十两银子。
春桃肉疼地嘟哝,“其实用不了这么多人,姑娘的衣裳我抽空就做了,再不济还有兰心,兰心能坐得住。”
杨萱笑道:“这半年你什么都不许干,就老老实实地准备嫁妆,再把这几个新来的管教好。文竹嫁得仓促,可好在松枝不挑理,你却不能草率,总得正儿八经置办出一副嫁妆来。我跟大人商量过了,在小沟沿给你买十亩地写在嫁妆里,玉兰跟海棠你上点心,到时把她们带上。”
“姑娘,”春桃泪眼汪汪地看着杨萱,“我不舍得离开姑娘……”隔窗瞧见院子里大步走来的身影,忙擦把泪,收拾起炕桌上纸张,站在门旁挑起门帘,待萧砺进门,闪身走了出去。
杨萱扶额。
不管是春桃还是兰心她们,看到萧砺都像是耗子见了猫,能走多远走多远。
这人有这么可怕吗?
不由地腮边就露了笑,问道:“大人谈好了?”边说,边掂起茶壶倒出大半盅茶递到萧砺手边。
萧砺接过茶盅,没喝,仍放回炕桌上,却走近前,低头吻在杨萱腮旁。
杨萱这阵子已习惯他的亲吻,侧侧身没躲开,只能由着他。
往常他轻啄一下便会松开,今儿却没有,而是移到她嘴边,轻轻贴在她唇上。
那股熟悉的,属于萧砺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这是全然陌生的感受,跟亲吻脸颊完全不同。
杨萱大惊失色,伸手推却推不动,想开口,又被萧砺密密地覆住。
而他醇厚如久藏的窖酒般的声音便在她唇间徘徊,“萱萱,萱萱……”
杨萱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心好似也停止了跳动。
不过数息,萧砺已松开她,将茶盅递到她唇边,“喝口水。”
杨萱本能地张嘴,茶水入口,终于回过神,脸色顿时红得像是煮熟的虾米,恼道:“大人!”
萧砺眸中含笑,满脸都是喜色,就着杯里残茶喝完,摸一下她柔滑如细瓷般的脸颊,声音低而温存,“萱萱,我去大兴一趟……把方家母女送回去。”
“现在?”杨萱看看天色,“你几时回来?”
萧砺答道:“送去之后再上个坟,回来时辰肯定不早了,你不用等我,早些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