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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进入顺天府学, 夏怀宁真正是大开眼界。
前世, 他只是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院读书,能够高中全凭着对杨萱那一腔热血和天上掉下来的狗屎运。
而现在,却是真真切切地接触到全京都的青年才俊,其中更不乏名门望族的子嗣。
先前杨修文提到的,那个以辞藻华丽而出名的大儒严伦的孙子也在顺天府学。
府学的管理极为严格, 学子们吃住都要求在学里, 每半月有一日休沐时间。因有部分是京郊过来的, 诸如昌平、大兴等地方,单是来回路途就得小半天, 他们索性便不回,趁着休沐之日熟悉一下京都各处风土人情。
夏怀宁为了笼络他们,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向导。
几个月下来,夏怀宁结交了好几位朋友,在书院里也颇受夫子们看重,算得上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这日又逢休沐, 夏怀宁突然想起有日子没见到杨桐了, 便临时起意过来溜达一趟。
进了大门,刚拐到这边,他就看到站在竹林旁的杨萱和范诚了。
杨萱穿件浅粉色袄子, 袖口绣着细密的绿萼梅,因袖子有些短, 露出一小截白净的手腕, 套了只水汪汪的碧玉手镯。
手镯的绿衬着肌肤的白, 加上袖口的粉,像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
因杨萱侧身对着他,他瞧不分明真切的神情,却知道她脸上始终带着盈盈浅笑,而范诚的神情却让他看了个完全。
红涨的脸庞,闪躲的眼神和眸子里不由自主散发出的灼灼光芒。
夏怀宁便是从这青葱年月长大的,岂会不了解范诚心怀的鬼胎?
尤其,两人离得这么近,只隔了一张书案,几乎算得上面对面了。
两人有什么话,不能隔着老远说,非得靠这么近,是怕被人听见么?
杨萱是他的人,几时轮得着别人觊觎了?
夏怀宁脑子一热,满心的怒火就像油锅里溅了水,噼里啪啦地炸起来,铁青着脸走过去,冲着范诚冷冷地问:“敢问尊驾何人,如何会在此处?”
语气很有些不善。
范诚本不想回答,可思及能来此处定然是杨家熟人,遂不卑不亢地答道:“在下姓范名诚,与杨桐乃同窗,今儿来讨论窗课。请问您如何称呼?”
夏怀宁不答,侧头瞧着杨萱,“阿桐呢,怎么单留你们孤男寡女的?”
杨萱顿时板起脸,冷声道:“夏公子慎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夏公子怎么满口胡言?我旁边的丫鬟,还有父亲的小厮都在这里,怎么就是孤男寡女了?还是说,夏公子觉得我名声太好,非得往我头上泼一盆污水?”
夏怀宁立刻醒悟到自己言语不妥,连忙行礼,“师妹勿怪,我口不择言说错了话,还请师妹见谅。”
杨萱不想搭理他,抬头看到杨桐已经寻了书出来,忙迎上前接过,笑道:“有劳大哥,回头我看完了就还给你。”
杨桐笑道:“我现下用不着,你不用急,慢慢看。”又热情地招呼夏怀宁,“有阵子不见了,怎地想起今日过来,正好我给你引见范三哥。”
范诚道:“我已经介绍过了,尚不知夏公子尊姓大名?”
“他姓夏名怀宁,是我父亲收的弟子,之前也在鹿鸣书院就读,今年春天考中生员,现如今在顺天府学进学。”
范诚颇为惊讶,夏怀宁看着年纪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年轻就中了秀才。
少年得志,难免有些恃才傲物。
当下拱手道:“久仰,久仰!”
夏怀宁随意地还礼,“好说,好说。”
杨萱听出他话语里的敷衍,冷笑声“沐猴而冠”,又笑着对范诚道:“多谢三哥指点,以后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还望三哥不吝赐教。”
范诚立时又红了脸,“我也只是粗通皮毛,当不得谢。”
杨萱笑一笑,叫上春桃往回走。
夏怀宁瞧着她纤细的背影,眸中渐渐蕴起一丝冷意。
适才杨萱并未特意掩住嘴,那一句“沐猴而冠”他是听了个千真万确。
什么是沐猴而冠,不就是说他戴了帽子也不像人,徒有其表假模假样?
挤兑他也就罢了,可为什么对范诚这么好,又不是自家人,却一口一个三哥叫得那般亲热。
难不成是有别的心思?
别指望!
前世,就没有这个姓范的什么事儿,这一世,也不可能再有别人拆散他们,即便兄长夏怀远也不可能。
不管杨萱愿不愿意,她只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