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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琮山宗就在苏家宗祠的腹地,而他自小被灌输关于苏家的一切,对于那一段过往,自然知之甚深,但他不能告知实话,只能答道:“略有耳闻。听说他夫妻二人是在郁琮山遇害的。”
“不错。我母亲怀我的时候,十分惧热,就到郁琮山避暑。那个时候,郁琮山还是我家的别院所在地,没有建什么宗祠。我父亲上完朝都会不辞劳苦去山上陪我母亲。
有一个雷雨的晚上,一群山匪杀上了山。偏偏那个晚上,母亲腹痛不止,即将分娩。父亲一面顾着母亲,一面和歹人厮杀,终究因为寡不敌众,丧生在歹人的剑下。我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将我托付给苏甲,也一剑抹了脖子,步了我父亲的后尘。
我常常想,如果那晚不是我的出生牵扯了父亲的注意力,或许,父亲就不会因为分心而被歹人杀死。我的母亲也不会自尽。
我的到来,是以我父母的生命为代价。每每想到这里,我便不能原谅自己。”
苏郁岐的声音很轻,也不似平常说话时那样冷淡,反而是一种淡而无味的感觉。
故事也讲得很淡,那样一个血腥的雷雨夜晚,说出来却像是极寻常的一个夜晚。
而皿晔也知道,那夜上山行凶的歹人,并非是什么山匪,而是一群武功高强的人,他们的目的,就是杀死苏郁岐的父亲,苏泽。以苏郁岐的城府,必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然苏郁岐却隐瞒了这一点。不知道是出于不信任,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皿晔不知道的是,苏郁岐这还是人生第一次跟人提起这一段过往。这是插在心头的一把剑,是拔不出也不想拔出的一把剑。
瞧一眼苏郁岐,虽然语气一直很淡,但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不难过,那是假的。皿晔心里明白,此时对苏郁岐来说,所有安慰的话都只能是苍白的,想了想,道:“没有查过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吗?”
“暗中也查过。但没有什么结果。苏甲说,那晚上的雨很大,冲刷掉了所有的痕迹,甚至连一丝血迹也没有留下。”
苏郁岐的声音轻得似杨絮一般,微微颤抖。
皿晔实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苏郁岐一个人沉浸在伤痛里不管,一时无措,下意识地便将苏郁岐扯入自己怀中,抱住了,温声道:“只要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总能找到他们,替你的父母报仇。”
苏郁岐被吓了一跳,脸刷地一下红了,慌乱地往外挪了一下身子,“不……碰到你的伤口了。”
皿晔轻笑出声:“伤口倒没什么要紧。我记得大婚之夜你还要对我用强的,怎么现在就让我抱一下而已,反倒脸红了?”
“谁,谁说我脸红了?我是被灯光晃的。你还睡不睡了?受伤也不能老实一点!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苏郁岐语无伦次心慌意乱,却也是将方才莫名提起来的伤心事给暂时忘却。
“累了一天了,赶紧睡吧。”皿晔趁势劝了一句。
苏郁岐正也无计掩饰自己的慌乱,便趁机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句:“困了,睡觉。”
皿晔弹指灭了烛火,也闭上了眼睛。
苏郁岐却是睡不着。半晌,忽又蹦出一句:“玄临,如果你以后发现,我骗了你,你会不会怪我,不理我?”
“你骗我什么了?”皿晔如今伤着,委实是精神不济,已经快要睡着,又被苏郁岐给搅和醒了,迷迷糊糊回了一句。
“反正,就是骗了你嘛。”苏郁岐贴着皿晔的肩膀,两眼灼灼望着皿晔的侧脸。
房中昏暗,除了能看见一点点轮廓之外,并不能看清皿晔的容貌。可这一点轮廓也让人觉得,他很好看。
皿晔依旧有些迷糊:“没关系,原谅你就是了。”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苏郁岐不敢置信地凝着皿晔,“你怕是睡糊涂了吧?”
“晓得我睡糊涂了还问?”
“你这个鬼样子像睡糊涂了吗?”
“快睡。”
皿晔迷糊中,将苏郁岐顺势一拉,又拉回到臂弯里。苏郁岐唯恐会碰到他的伤口,但又控制不住地不想离开他的臂弯,便只好一动不动,窝在那里。
平生第一次睡得这样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