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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全点头附和,“乱摆乱窜,的确是一大麻烦事,是该有个专门的地方,可是我想说的却不是这个,我听说就在城外,原先有个破寺庙,以前香火僧人挺多,后来因为盖了新庙,所以这旧庙便弃了,要不咱们把这寺庙改改,让他们到庙里批发?”
陈二顺正要点头,麦芽赶紧否决他的提议,“弄个破庙做批发市场,算不得长久之计,最好是给请县衙出钱,盖一个,样式就比好卖菜的摊子,每人一个摊子,各摆各的东西,往年庙会做生意不也是这样吗?庙会为何会热闹,还不是因为他们这些小商小贩都集中在一块卖东西,才热闹的嘛!”
话又说回来,这事原本不该他们操心,既然操心了,自然也有操心的道理。否则谁会闲的没事干,莫明其妙的去插一脚。
李远话最少,可话少并不代表没有主见,他一直听着他们在讨论批发市场的事,此时忽然道:“不如咱们找县老爷建议一下,既然要划定批发市场,不如出钱盖一个市场出来,到时摊位租金,咱们可以跟县衙平摊,如此一来,县老爷既省了心,又有钱可赚,他肯定会同意的。”
他话一说完,众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李远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咋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麦芽看他一脸纳闷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忍不住呵呵的笑了。
陈二顺也跟着笑,点着他,道:“你呀,我们没敢讲出来的话,都被你讲了。”他们几个之所以聚在这里讨论批发市场的事,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要知道一个市场的建立,可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搞定的,这其中涉及到的问题可是很多的。县老爷不做生意,自以为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的事。
李远被他们讲的不好意思了,挠着头,道:“我……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黄大全道:“不能随便说说,往后咱们庄县只会越来越富裕,来往货商,来往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这批发市场若是盖起来,指定是稳赚不赔的,既然要干,咱们就统一下意见,我自然是愿意,你们呢?”
陈二顺见他把话说开了,便道:“我虽然是你们几个的长辈,可这赚钱的活,别想把我落下,好歹我还有儿子要养呢,往后说不准备还有闺女呢,不赚钱可不成,回头这家业该不够分了呢!”
麦芽听的好笑,“老爹,你的家业我们可不要,只管给弟弟留着就成了,我们的家业,是要靠我们自己用双手去挣的。”
陈二顺也不同意她的观点,“你们不要,那是你们的事,给不给是我的心意,这个先不说了,还是想想,批发市场该怎么建出来才是。”
麦芽想了下,随后让李元青拿来纸笔。她画不好建筑图纸,可是照着葫芦画瓢,还是会的,反正批发市场,都是一个模型,没啥特别的,关键是紧急通道得有,遇到紧急情况了,也好有个逃生出口,另外就是沿街摊位的距离,以及门面大门,大街道的宽度等等。
如果是简单的批发市场,只要建一层就够了。可若是想做长远的生意,那最好得有个后院,或是盖上两层,让人家做生意的,上面住家,下面做生意。
麦芽把这两种样式,都画了出来,拿给他们看。如今这情形,想来他们几个要做一回古代的开发商了。
陈二顺拿出来,起初不大看的懂。他不如黄大全,黄大全比他可精明太多了,一眼就看出门道了,指着哪里是哪里,给他看。
看着他俩研究的很起劲,李元青将头倚近麦芽,微带调侃的笑道:“我怎么从来不知娘子还会画图,莫不是乘着睡着时,偷偷练习的吧?”
麦芽面上不笑,却偷偷的掐了他一把,意味深长的道:“我画的图,可远没有你画的多呢!”
李元青不笑了,俊脸通红,不自在别过脸去。
批发市场的图纸让陈二顺收去了,他明天去趟县衙,得把事情跟县老爷商定下来,最好是能叫县老爷把这活让给他们干,用麦芽的话说,他们可以承包下整个工程。不管是官家出钱,还是他们出钱,都会有一个合理分配的办法,保管叫谁都吃不了亏。
花娘那边,也不晓得怎么样了。麦芽准备晚上过去看看的,是好是坏,都得有个结果,好歹这客栈也有花钱娘一份股,她大小也算个股东呢!
厨房后面的菜园,因为土质肥沃,种下的小菜,长势喜人,瞧着那绿油油一片的小白菜,麦芽只觉着心都跟着敞亮了。晚上,她想着择些小白菜,等下烫些豆腐吃。李氏那身子,不易大补,最好是能吃些青菜豆腐,清淡的蔬菜吃着养人。
新排下的蒜头,都长成小蒜苗了。还有撒下的葱籽,也都冒出成片的小葱苗。
看着今儿下午时间还早,牛牛也叫小二抱去玩了,麦芽便拿了小铲子,拎了小水桶,准备去移栽葱苗。
要排葱的菜垄,早都收拾好了,就是还没上肥。因为粪堆离的也不远,麦芽便用铁锹,一锹一锹的把粪土往菜垄上铲。等足够铺满一层时,便用铁锹将菜垄平整好。
新出的小葱也嫩,只能用小铲,慢慢起出来,再移到铺好粪的菜垄上种下。最后,再浇上一遍水既可。
小葱跟蒜一样,耐活,也好栽,不用花过多的精力去伺候它们,种下之后,只管让它们顺应天气。
忙完了菜园,她回到院里,查看了下要给李氏熬的药,确定水不会熬干,才盖上盖子。李氏在屋里睡着,嗓子还是哑哑的,不过既然秦语堂说了没什么大碍,只要休息些日子,也就是了。
麦芽从李氏屋里出来,刚走到前院,正好遇上有人来找茬。说实话,铁穆兰会来找茬,麦芽一点都不意外,迟早的事,如果她不来,倒真叫人担心。比起暗地里使坏,耍心计的,像她这般光明正大的来找麻烦,却是最容易解决的。
铁穆兰身边带着一名老仆,一个青年汉子,还有婢女,一行四人,昂首挺胸,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小二不在,槐子便上前迎客,他并不知道主家跟眼前这位的过节,自然是把她当客人看待,“几位这是要住店吗?我们这儿有上好的客房,还有热水供应,吃食也有,一应俱全。”
铁穆兰身边的侍女,挑着下巴,伸手把槐子挡开,满面高傲的道:“你说话归说话,靠那么近做啥?我们家小姐乃千金之躯,也是你能随便靠的吗?”
这话可把槐子说愣了,他没明白自己哪里靠近,难不成跟客人说话,得离开几丈远吗?
铁穆兰微微抬手,面色隐约带着讥讽的道:“算了,别与他计较,真是有什么的掌柜,就有什么样的伙计,跟他讲较,失了咱们的身份。”
她身边的老仆对着槐子,重重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布,把板凳擦了一遍,这才示意铁穆兰坐下。
槐子心里有气,可也不好发作,说是客人,但看他们一点都不像是来住店,倒像是来找麻烦的。想到人家毕竟是客人,他也只得忍了,正要问她究竟要不要住店时,麦芽进来了。
铁穆兰身边的婢女悄悄拐了下自家小姐,正主来了,他们也没必要再为难伙计。
那婢女趾高气扬的对着麦芽吩咐道:“我们进来这么久了,你们这儿难道连杯茶也不上吗?难怪店里没生意,有这样的掌柜,这样的伙计,有客人来对怪!”
槐子听她出口伤人,也待不住了,冲她瞪着眼,道:“有没有生意跟你有关系吗?就你这样的客人,我们还不稀的要呢!”
铁穆兰忽然咯咯的笑了,“从来只听说客挑店,还没听过哪家店做生意要挑客人的,真是稀奇,田麦芽,就你这样的人,也能开店做生意,你不觉着自己太不自量力了吗?”
麦芽并不为她的话生气,反而灿烂一笑,转而对槐子吩咐道:“槐子,去给铁姑娘上壶茶来。”
看她不仅不生气,还要给自己上茶,铁穆兰的虚荣心又暴涨,觉着自己占了上风,田麦芽肯定不敢撵她出去,过门就是客嘛!
可她身边的老仆盯着麦芽的眼神,却没有半分松懈,明明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娃,可在一颦一笑之间,老道深沉之气连他都这个年过半百的人都自愧不如。
槐子生气归生气,便掌柜的吩咐了,也只能从命。气呼呼的倒了茶,又气呼呼的端过来,往桌上一搁,那力度可不小,茶水差点就溅到外面了。看的铁穆兰身旁的婢女,一脸的愤怒,“你会不会倒茶,我们是来住店的,可不是凭白来受气的。”
槐子不比小二活泛,他性子耿直,脾气也倔,平时不怎么生气,也不怎么吱声,可这不代表人家没脾气。他早看这几人不顺眼了。以往在店里干活,麦芽跟李元青他们连句重话也没给他说过。现在倒被一个小丫头教训了,这口气他咋能忍得下。他狠狠瞪着那丫头,语气凶巴巴的道:“我就这样,你要看不惯,可以不看,没人逼你看!”
“你!你敢回嘴?”那小丫头也急了,胸脯一挺,双手插腰,好像就要干架似的。
一直站在铁穆兰身后的青年汉子,突然出手,将小丫头拉到身后,双手抱胸,眼神挑衅的盯着槐子,那意思分明就是:要想打架,咱们俩来打,犯不着去跟个小丫头斗嘴。
麦芽伸手把槐子拽到身后,语气冷淡的看着铁穆兰,“我看你今儿不是来住店,而是来找茬的,说吧,你究竟想怎样?我们开门做生意,不想找麻烦,如果你想找,那我便奉陪到底,有啥大不了的呢,大不了拼个鱼死往破,你来我家闹,我为啥不能去你家闹,咱们有来有往,铁穆兰,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会些拳脚功夫,别人就都怕了你,这庄县城可不是你一家独大,把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铁穆兰从容的站起来,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她环顾了四周,语气轻描淡写的道:“谁说我是来你这儿闹了,你开客栈,我来住店,不成吗?”她转过脸来,看着麦芽,想要看她做何回答。
麦芽收起冷淡的神色,也笑盈盈的道:“据我所知,你家的宅子,比我们客栈都大,铁小姐还会没地方住吗?莫不是铁家老爷,也跟宏掌柜似的,娶了小妾,把你撵出来了吧!”
“你胡说什么?”小婢女首先站起来怒喝,指着麦芽,那眼神恨不得将她千万千剐似的。
麦芽脸色也冷了下来,“我跟你家小姐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人插嘴,惹想叫嚣的话,请你出去,别在我家店里撒野,这家店姓李,不姓铁,可不是你们铁家的地盘!”
小丫头被她凌厉的神色吓到,不由自主的便往后退。铁穆兰责怪的回头瞪她一眼,那老仆也将小丫头拖到身后,小声警告她别多嘴。田麦芽说不错,这里不是铁家,这是李家的客栈。况且田麦芽还是老板娘,又不是他们铁家的丫鬟,轮不着她来叫嚷。
铁穆兰收敛情绪,淡淡道:“我来住店,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在家里住的烦了,想出来换换心情,”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看那份量,足足有二十两,“这钱你收着,我听说你们家客栈住宿挺便宜的,这二十两想必够住一段日子了,我也不急,想过来住了,便来住几天,权当转换心情了。”
看着那沉甸甸的银子搁在桌子上,麦芽却连眼珠子都没动,“铁姑娘,真是对不住了,我们店里住的都是行走往来各地的商贩,所有的厢房都是一个样子,没有特别设置雅间什么的,跟这么些大老爷们住在一起,对你来说,怕是不好,你若真是转换心情,不如到宏记去,他家的上房,倒是很适合你住。”说话时,外面进来两个背着行囊的客人,风尘仆仆,一进门一股子尘土味便也跟随着进了厅里。
槐子认得其中一个人,连忙上前招呼他们进来。因为店里的厢房的价格都是固定的,所以客人一进来,便知道自己要住什么样的房间,只见那客人把一口袋东西往地上一搁,粗声粗气的询问槐子,他上回住的房间是否还在,又说带了新客人过来,让槐子一定得招呼好了。
槐子看见他们,只觉得比面对铁穆兰爽快多了,连忙说有,房间都收拾干净了。一边还帮着他们扛东西,带着几个人往厢房去了。走路麦芽身边时,都很友好的跟麦芽打着招呼。
铁穆兰很厌恶这些粗野男人身上的气味,总觉得又恶心又脏,加之他们拎进来的麻袋,也有股子怪味,都不晓得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所以在他们经过时,铁穆兰几人全都闪远远的。
麦芽看着他们几人的表情,不客气的道:“我们这儿住的可不是那些整天游手好闲,没事逛逛花街,听听小曲的公子哥,我劝你还是别任性了,来闹一场,又何必呢,于你于我可都没什么好处。”
李元青赶着马车从外面回来,他是回老家把那十几只鹅拉来,准备就搁在客栈里宰杀。那鹅都用竹筐装着,放在马车里,叫了一路,又是鹅粪又是鹅毛味,弄的整个马车都是味道,他正准备回来之后,把马车洗一下的,可从后门回来,却见麦芽,便一路找到前厅,此时他身上还股子鹅粪味呢,就这样闷头闷脑的闯了进来。乍一看见铁穆兰站在那,他愣了下,紧跟着脑子便飞速旋转开了,第一反应是这铁穆兰来者不善,不晓得又打什么主意来了。
铁穆兰也呆住了,先前她看着李元青,只觉得这人长的很挺拔俊俏,虽没读过书,身上也没有书卷气息,可她是习武的,就喜欢像他这种走起路来,也虎虎生风的男子,往那一站,厚实的像一堵墙,看着有安全感。
可即使没有书卷气息,也不能沾着鹅粪味道啊!
这回铁穆兰真傻眼了,她用手帕捂着鼻子,嫌恶的盯着他,“你身上是什么味,这样难闻,还不赶紧去洗了。”
李元青被她说的莫明其妙,“我刚刚拉了一车鹅回来,当然有味道了,倒是你,来我家客栈是要做什么?我可警告你,别以为我们好欺负,你们就可以目中无人!”
铁穆兰直皱眉,真是恨不得自己动手,把他丢进水里,洗干净了再捞上来跟自己说话。
麦芽却笑了,她拉着李元青,忽然说道:“相公,你回来的正好,咱们客栈的茅坑满了,正等着你回来挑呢,记得多兑些水,浇到菜园子去,别浇小白菜,只要蒜,还有那两垄冬腊菜,快去吧!”客栈有专门的茅坑,厢房里头也放着恭桶,客人们解决掉的垃圾,也不能浪费了,正好用来浇菜。其实也没什么,农家肥料种出来的才好吃,比用化肥种出来的,可好吃上几百倍呢!
李元青不大听的懂,娘子咋忽然叫他去挑粪呢!
铁穆兰听懂了,她面色变的煞白,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满眼不敢置信的瞪着李元青,现在的这副模样,哪还有刚刚进来时的趾高气扬,“你……你还挑粪?”
瞧她这话问的,身为农家人,哪个不挑粪,家里的鸡鸭鹅猪,哪一样粪便不得清理,难不成干这些活还得请人吗?
李元青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我们又不是官家,也不是啥老爷家,这些活当然得自己干了。”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这女人,他一秒钟都不想看见。
等到李元青走出大厅,再看不见了。麦芽才转过视线,瞧着还没回过神的铁穆兰,说道:“铁大小姐可看清了,过日子可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不是成天的花前月下,谈情说爱,过日子就是过日子,家长里短,唠唠叨叨,有的只是平淡又漫长的相守,你懂了没?”
铁穆兰懂是懂了,可听她用教训的口气对自己说话,她还是拉不下脸来,“我要懂什么,不用你教,哼,你们这儿的环境也太脏了,我分分钟都待不下去,走了!”
她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槐子安顿好客人,一直就在门口站着,也没进来,这会瞧见她走了,赶紧闪到麦芽身后,小声道:“她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吧?”
会吗?这一点,麦芽也不知道,不过有了今天的经历,想必铁穆兰得想清她要的究竟是什么了,她哪是真的看上李元青了,她看上的,只是个表像,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李元青。
出了同福客栈,铁穆兰越想越气,明明是怀着满腔热情,势必要让她的客栈开不下去的,可到头来,竟然是自己落荒而逃,太丢脸了。
她身边的老仆看小姐不高兴,也深知其中的原由,但做为一个忠诚的仆人,他不得不规劝主子,“小姐,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那李元青不过是个乡野村夫,根本不值得小姐费心费事去找他的麻烦,您想想看,就是咱们找赢了,又能咋样,一个娶过媳妇的男子,再好,跟咱也没关系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充当隐形人的青年男子,忽然低下头去,把自己的表情隐在阴影之中,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心思。
小婢女也道:“是啊小姐,我也觉着李元青没啥了不起的,您要是想嫁人了,回头我去找王媒婆,让她把县城里所有好男子都给你找来,肯定能找令你满意的。”
他们几人边走边说话,一时讲的太兴起,没注意到前面有人走过来了。原本从同福客栈走过来,会有个拐弯。于是好巧不巧的,铁穆兰一行人,就跟黄大全撞上了。
黄大全是来同福客栈,想跟李元青他们商量下批发市场的事。
走路走的快了些,拐弯时也没看有没有人,一转身便走过来了。这下撞的可结实了,因为铁穆兰比一般女子长的高,于是她的额头便直勾勾的拦到黄大全的下巴上。
“哎呀,”铁穆兰捂着头,猛的往后倒退,还是那年青男子及时揽住她,才使得她没跌倒。
黄大全给撞的也不清,下巴都快撞碎了,他只觉得下巴快掉了似的。
小婢女见自家小姐受伤,转脸便冲着黄大全嚷嚷道:“喂,你走路没长眼睛哪,就不会看着点路吗?瞧把我们家小姐给撞的,我告诉你,要是撞坏了,就是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黄大全本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不大跟人动怒,可这回他是真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是我没看路吗?你们从另一边走过来,不也没看路吗?小丫头,别动不动就嚷嚷,要不是看你是个女娃,敢说这话,我非扇你几巴掌不可,简直不可理喻!”他的下巴也很疼的,又不是只有她家小姐才是肉做的,
小婢女也生气了,手指点着黄大全的脸,“你!你竟敢这样说,你……你活的不耐烦啦!”
老仆怕他们又闹起来,赶忙上来劝架,把小婢女往后拉,总在外面吵架,对谁可都不好。
铁穆兰也气的不行,刚从李家弄了一肚子气出来,还没等气消呢,差点又被人撞破头,她哪能不生气,“哑巴,你还站在那干嘛,难道还要我出手教训他吗?”
她后面站着的男人是个哑巴,以前也是穷的两手空空,之后铁老爷看他身材魁梧,体格不错,便招进府里,教他些拳脚功夫,让他做护院。
哑巴脸上略有为难之色,可见着小姐吩咐了,也不得不从,走上前突然出手,只用简简单单几招,便将黄大全反剪双手,面朝墙,制住了他。
此时,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着人家打架,总是好很好奇,过来凑热闹。
黄大全只觉得刚才一阵天旋地转,也没搞清是怎么回事,脸就贴着墙了,果然练武的跟不练武的,差别很大。手被绑了,可他还有嘴,“疯女人,你有病吧?别以为这样我就怕了你,要是有种,咱们去县衙,找县老爷评评理去,疯了,真是疯了,大白天的,也敢打人吗?没王法了!”
铁穆兰听他叫嚷的烦人,正准备命令哑巴把他嘴堵上的。
就见着围观的人群被人分开,几名配刀捕快走过来了,领头的正是李武。他是捕头,每天带人巡逻街巷,是他份内之事。见着有人打架,自然也得管。
李武往前一站,哑巴不由自主的便将黄大全放开了,退到一边。
黄大全揉着自己快断掉的胳膊,控诉道:“李捕头,你来的正好,这几个人当街行凶,真是一点王法都没了吗?”
围观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黄大全在庄县城里口碑还是不错的,大家都知道四方货栈的小掌柜,是个温和敦厚的年轻人,以往去买东西,他总是很热情的招呼,不管人家穿的是好是坏,是穷人还是富人。他也不像有些生意人,只管把东西卖出去,讲出来的话都是虚的,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真的需要,把人哄的天花乱坠。黄大全却不是,他会给顾客建议,如果是没用的东西,就算卖不出去,也不会劝人去买,毕竟人家赚钱也不易。
可铁穆兰在庄县的名声,却不怎么好听了。不是今天把这个人打了,就是明天说些尖酸刻薄的话,去冷嘲热讽。当初谢文远跟小寡妇的事情出来之后,她后来还特地去了一趟,在小寡妇家将她一番羞辱。原本也没啥,那样的小寡妇听过不知多少遍,早已麻木了,别人说别人的,她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可那天铁穆兰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转而将矛头对准丑娃,硬是把那孩子从簸箕后面拎出来,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至于是什么话,不提也罢。总之后来,丑娃看她娘的眼神不一样了,抠着眼珠子看她,以前这娃就挺内向的,现在更是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跟个傻子一样。
为了这事,小寡妇哭的死去活来,气急了,她拎了一桶粪,要去泼铁家,结果被铁家的仆人发现,又给暴打了一顿,扔了回去。
经过这些事,庄县里的人见着铁穆兰全都闪远远的,有怕的成份在里面,但更多的是对她这个人敬而远之。人家小寡妇不管做了什么事,跟孩子没关系,也跟你没关系,你又何必非得把人家逼上死路呢!小寡妇或许不可怜,但孩子才是最可怜的。
李武冷眼看了看众人,喝道:“闹什么闹,要想打架,那便跟我回衙门打去!”
铁穆兰冷笑道:“李捕头,你没搞清状况吗?是他走路没长眼睛,撞了我,你瞧瞧我这额头都肿成什么样了,要是撞坏了,我非得要他赔个倾家荡产不可!”
她身边的婢女也帮腔道:“他撞了我们,不仅道歉,还反咬一口,要找我们拼命呢!”
黄大全气的要吐血了,他们真是能把黑的讲成白的,这不是颠倒黑白吗?不可理喻,简直是不可理喻!
李武看着双方,他本就长着一张黑脸,此时脸更黑了,“铁姑娘,既然你这么说了,干脆你们大家一起到衙门说个清楚,也省得在这里防碍别人。”
一听说要去衙门,铁穆兰不干,黄大全就更不愿意了,他还有很重要的事呢!咋能去衙门。
小二背着牛牛从外面玩正往回走,本来凑上去是看热闹的,等他挤进去,却看见黄大全站在那,“哟,大全哥,你这是怎么了,咋了,跟人打架啦?”
牛牛认得黄大全,跟他玩的也熟,见着他便伸手要他抱抱。
黄大全接过牛牛,苦笑道:“我怎么会跟个泼妇似的,找人打架呢!”
不光小二听见动静,二妞本是去买菜,要回家做生意的,瞧见有热闹可看,也围了上来,跟小二一样,当瞧见黄大全时,她眼睛立刻瞪大了,拨开人群就冲进来,“哥,你咋了,哎哟,你这下巴怎么了,谁打的?”听她一惊一乍的嚷嚷声,不可谓不大。
二妞也不等哥哥回答她,当她瞧见被婢女跟老仆簇拥的铁穆兰时,立马变了脸,不用别人告诉她,她也能猜到,肯定是跟铁穆兰干架了,不是她还能是谁。
李武握刀的手横在二妞面前,生怕她再闹事,“这里没你的事,我是捕头,我会处理,赶紧闪开。”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跟人撞到了,大家都受了伤,没啥大事,你快些走吧,”黄大全也深知妹妹的脾气,赶紧想把她拉到一边,有什么误会,回头再解释算了。
二妞冷着眼,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上拽出来,“哥,这事你别管了。”双手插腰,转头就对着铁穆兰质问道:“喂,姓铁的,你……”
“喊什么喊,你又从哪冒出来的,明明是他撞了我家小姐,你别信口开河,胡乱诬赖别人,”小婢女打断她的嚷嚷声,眼神嚣张。
二妞也火了,不顾黄大全的阻拦,卷着袖子,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样,“哟呵,死丫头,你管我从哪冒出来,告诉你,老娘早看你们不顺眼了,上回是谁骂我家大庆来着,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你吧!”这事说来话就长了,大致的情况是这样的。王大庆端着臭豆腐去送货,路上被走路横冲直撞的铁穆兰撞翻了,一碗臭豆腐也不值什么钱,王大庆也不准备追究的。可铁穆兰不干了,她闻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有股子臭味,这还得了,当街便把王大庆逮到一顿臭骂。亏得那回没叫二妞看见,否则这架早都打过了。但那会没打,现在才来打也不晚。
铁穆兰看她一副要拼命的模样,倒也不怕,可跟她打架,简直有失自己的身份。她扭头看见李武此时竟转身收拾那些乱摆地摊的小贩去了,好像根本不想管这事似的。她气急,赌气道:“哑巴,你还傻傻杵在那干嘛,没看见人家要揍我吗?”
二妞性子犟起来,跟头小牛似的。黄大全正想着把牛牛还给小二抱着,自己上前去阻拦的,可转眼一看,哪里还有小二的踪影,也不知他这会跑哪去了。牛牛待在黄大全怀里,不仅不害怕,还很高兴的拍着手,欢呼不已,看的黄大全一阵好笑。
哑巴往前一站,按说应该管事了,可二妞力气也大,一头撞上去,竟硬生生的把哑巴撞开了,哑巴捂着肚子,扶着墙直咳嗽,心道:这女人力气真不是一般的大。
失了哑巴的阻拦,二妞朝着铁穆兰便冲了过去。小婢女跟那老仆慌了,怕自家小姐受伤,赶忙上前阻拦,一时间场面乱的不像样。
麦芽听了小二的汇报,匆匆忙忙就跑了过来,她先是看见牛牛在黄大全怀里,紧接着又瞧见二妞跟铁穆兰他们撕扯在一起,说实话,她不会打架,也不喜欢打架,可看着二妞好像要吃亏,当下也啥也顾不得,闭着眼睛就往上冲,想把二妞拉开的,可二妞劲大,她扯了半天也没扯开,自己反倒被那小婢女抓了几下。铁穆兰毕竟是练过武功的,大概是怀着对麦芽的恨意,所以抓着机会,便要朝麦芽胸口拍去一掌。
林翠抱着冬冬,刚刚从乡下回来,先前李远他们到李家村奔丧,恰好冬冬又在戒奶,她一个人带不过来,便让小二送她回娘家去了。今天才刚刚回来,却没想到刚一回来就碰上这等事。
见着自己的姐妹受欺负,她也把冬冬往黄大全怀里一搁,卷了袖子也奔上去。
哑巴喘了几口气,总算回过劲来,本来还想着帮自家小姐一把,可他站在外围,来回转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下手的时机,他总不能上前去把女人拉开,都是人家的媳妇,被人看到可会坏了名声的。
此时,有了林翠的加入,那老仆首先抵不住,跌倒在一边,他不闪开也不行了,一个老汉,哪能跟几个女娃子打架呢!他一直在战斗圈里,是在护着铁穆兰,好让那些九阴百骨爪不会落在她身上。
看着一群女人打架,围观的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真是难得见到的景像。
但是李武看不下去了,他大喝一声,“停手,都给我住手!”可惜没人理他,正打的热火朝天的,谁有功夫理他。
二妞力气最大,她用头抵着铁穆兰,一直把她往后抵,直到抵上墙根,还不松手。那小婢女撕着二妞的头发,想把她扯开,麦芽便使劲掰她的手,若被她扯着了,二妞还不得变秃子。
这边打的热火朝天,那边同福客栈里的人全都跑出来了。李元青原本在菜园里忙着浇菜,听说她们在打架,扔了粪舀便跑来了,李远跟王大庆很快也都围过来了。
各人扛着各家媳妇,硬是把她们拖开。
李元青心疼的看着自己媳妇脸上几道红印子,想来都是挠出来的。
麦芽拨开的他的手,满不在乎的道:“我没事,不过就是多了几道抓痕,又不要命,不过是打架嘛,哪能一点损伤都没有,倒是她,铁穆兰,你今儿到这边来,不就是想找麻烦的吗?现在骂也骂了,架也架了,你可舒坦了?要是还不过瘾,大不了咱们再来练练,也省得回头心血来潮,再来闹!”麦芽从没打过架,但是偶尔跟人打一架,还真别说,挺过瘾的,出了气,又活动了筋骨,她现在只觉得浑身都是劲。
铁穆兰身上的状况比她也好不到哪去,二妞是个辣婆娘,打起架来,不光用头抵,还用手扯,把铁穆兰身上的衣服都扯坏了,小婢女赶紧脱下外衣给小姐遮着免得漏了光。听见麦芽的话,铁穆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田麦芽,你别信口雌黄,谁要到你家捣乱了,你开客栈,难不成还拦着客人不让进门吗?行啊,既然你不留客,我看以后也不会有人进你的店!”
同福客栈里有不少老主顾,也都跑出来看戏。他们听见铁穆兰这样讲,都忿忿不平起来,“小丫头,讲话可要凭良心,你们是真来住店的吗?我们可是在旁边看着呢,你不过就是来找茬的,哪里半点要住店的模样?”
另一个中年汉子也道:“就是啊,人家好好开门做生意,你来捣什么乱,又不是地痞无赖,犯得着干这事吗?”
围观众人,一片斥责之声。
李远也很心疼的查看林翠的伤势,以前他一直认为林翠是温婉的性子,不像二妞似的咋咋呼呼,说话嗓门就跟吵架似的。可没想到,她还真敢跟人打架。李远想着想着,竟然咧嘴笑了。林翠还在满心郁闷,脸上身上都有点疼,可一抬头就见着李远脸上隐约的笑意,刚刚消下去的怒意,这会又爆出来了,“你还笑呢,还不快去把儿子抱过来!”
“哦哦,这就去,”李远快步走过去,从黄大全手里把冬冬抱过来。
黄大全手都快抱酸了,见着他们架打完了,便把牛牛也送了回去,“你们几个女娃可真行,打起架来,比我们还凶!”
李元青把孩子接过来,看牛牛一点都不害怕,还在那咯咯的笑。
那边二妞还跟铁穆兰对骂两人越骂越起劲。
李武听的烦了,真想扭头就走。几个婆娘打架,他还真不好管,总不能一并带回衙门吧!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能拿去烦县老爷,可他若是一声不响的就离开,好像也挺丢人的。几番犹豫之下,加上又被她们吵烦了,他大喝一声,“都闭嘴!”
这一声足够大了,把铁穆兰她们几个彻底给震住了。
李武见她们都不吱声了,冷冷扫了她们一眼,“这里是闹市,再敢胡搅蛮缠,那便跟我一起去大牢里清醒两天,若是不想吃牢饭,就全给我散了,本捕头可警告你们,再闹事,绝不姑息,全都带回去!”
铁穆兰此时丝毫都不像武学世家的小姐,跟街边的泼妇,没什么两样。她更不怕李武,他算个什么,不过是个捕块罢了,听见李武冲她嚷嚷,铁穆兰更气愤了,“李捕头,明明是他们仗势欺人,你难道还看不见吗?你还不把他们抓起来,送关大牢去!”
李武转头眼色阴冷,“我做事,不用你教,既然你这般不服气,那我也只好将你带回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铁穆兰公然顶撞自己,这事搁在哪个大官身上,也容忍不了。李武对手下一挥手,有几人果真持刀走过来。
这时又有人朝这边奔过来了,是个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的老汉。只见他冲到铁穆兰跟前,先不看她,而是狠狠剜了那老仆,婢女,还有那青年男子一眼。
铁穆兰见着自己老爹来了,本来还想着有依仗,可还没等她开口,铁老头便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怒不可遏的道:“你果真还没闹够吗?老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有你们几个,看着她闹事,也不拦着,要你们何用?”
他气的双腿直发抖,恨铁不成钢哪!他确实只有一个闺女,平日里宠着惯着,生怕她受一丁点的委屈,但铁老头跟胡柳儿他爹不同,没他那般不讲理。胡家有县老爷撑着,他家又没有,而且加之这几年败落了,更是不敢张扬,他只想着以后能招个上女婿,继承铁家,也能给他养老养终。
可铁穆兰就是不让他省心,原本名声就已经够烂的了,再闹下去,还招赘呢,谁敢到他们家上门。
铁穆兰没想到老爹会打她,气的眼圈都红了,她捂着脸,满是委屈的道:“爹,你怎么能打我?”
那老仆跟婢女都没想到老爷会这样大的火,婢女膝盖一软,跪到地上,哭哭啼啼的求着老爷息怒。老仆也连声自责,只有青年男子未动,原先看他帮着铁穆兰时,像是把她护的紧,可如今见着铁穆兰被铁老头打,却无动于衷了,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铁老头怒归怒,可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女儿,虽然他不知道今天的事到底怪谁,可是自家女儿被这么多人围着看,于他来说,就是最大的耻辱。他也不再说什么,闷着头拉起铁穆兰就走。
等回到自家院子里,回头命人把大门关上,对铁穆兰喝道:“跪下!”
铁穆兰吓坏了,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敢说,乖乖跪到了冰冷的石板上。
铁老头越想越气,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我打你是轻的,早知道你会变的这般嚣张跋扈不讲理,我早就该打了,真是养儿不教父之过,兰儿啊,爹爹以前宠你,是因为爹就你一个孩子,你娘去的又早,爹不疼你,要疼谁去?爹以后还指着你养老,可瞧瞧你如今的模样,以后谁还敢娶你哟!”
他这话叫铁穆兰听着不舒坦了,她小声嘟囔道:“不嫁就不嫁,他们根本不配我嫁,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那些男人,我也一样能为您养老送终。”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这话叫铁老头听来,怎能不让他生气,完全讲不通的嘛!
老仆见他拼命的大喘气,赶忙上前为他顺着,“老爷,您息怒啊,别把自个的身子气坏了,小姐还小,她还不懂事,您何必跟她置气!”
铁老头气的脸色发白,声嘶力竭的道:“她!她还小呢,都快嫁不出去了,还小吗?”
见着铁老头神色不对,铁穆兰也慌了,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扑过去扶住他,“爹,你悠着点身子,是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赶快回屋歇着。”父女俩相依为命,也是不容易,铁穆兰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把她老爹气坏了,万一真气出个好歹来,铁家可就剩她一个人了。
铁老头手里握着拐棍,往地上敲的咚咚作响,“你要是真想让我多活几年,就给我乖乖在家待着,好好招个上门女婿,万一爹要是倒下了,家里也好有个男人撑着,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铁穆兰这会可不敢再跟他犟嘴,生怕真把他气坏了,赶忙吩咐老仆把他搀扶进去,看着铁老头走路一步三晃的,她也不放心,让婢女去请郎中过来,给郎中看看总归要放心些。
等到院里的人都走光了,铁穆兰站在院子里,烦躁的跺跺脚。真是的,今天一早本来是对准备对找李元青的麻烦去的,可一番折腾下来,自己一点便宜没占到,反而还被老爹骂了一顿,这叫什么事嘛!
她自顾自的生气,却没发现哑巴男子一直站在院子的一角,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
铁穆兰气够了,正准备回屋的,一转身正对上哑巴阴沉不定的视线,这眼神异常犀利,带着幽暗不明的意味,倒是叫她愣住了。这哑巴平日里就像个幽灵,在府里活动都不带声音的,可却无法让人忽视,大概是因为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气场吧!
气场这种东西,学是学不来的。
铁穆兰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看什么看,再敢多看我一眼,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哑巴却丝毫不为她的怒火所动,不仅没害怕,反而还慢慢走过来。
铁穆兰警惕了,“你要干嘛?”她想往后退,哑巴却一个箭步跨过来,极快的抓住她的手腕,那力气大的,铁穆兰毫无挣脱之力。
她挣脱不了,可又不想任凭他抓着,“哑巴,你疯了吗?干嘛抓着我,你……你把弄疼了!”
哑巴自然不能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她的脸。
铁穆兰恍然回神,她差点忘了,刚刚自己的腮边也被二妞抓伤了,可能是因为有头发遮着,所以其他人都没看见,可为什么只有哑巴看见了?
哑巴不管她的挣扎,拖着她便往屋里去,当然是去她的屋子。进了屋,面无表情的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转身便去翻她的药箱。
铁穆兰终于安静下来。伤这东西,你不在意它的时候,它不疼,等到在意了,那疼自然也来了。铁穆兰坐在那,看着哑巴熟门熟路的找到她的药箱,她纳闷了,“你怎么知道我的药箱放在那?”以往她的屋子只有婢女能进,他一个家仆,肯定是不能进来的。
哑巴还是那副表情,走到她跟前,把药箱往桌上一搁,指了指她的脚。
虽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但出乎意料的是,铁穆兰看明白了,也了解了。之前有一次,她练功时,无意中伤了脚,好像是被他抱着进来的,然后婢女便当着他的面去拿了药箱。只是没想到,只一次,他便记得了。
就在铁穆兰愣神之迹,忽然觉着脸颊冰冰凉凉的。她一转眼,看见那张黝黑的离自己好近好近,近到她可以看见他的睫毛,还有他脸上隐约的疤痕。
生平头一次,铁穆兰脸红了。为一个哑巴,一个家仆,她脸红了。
老仆安顿好了铁老头,因为不放心小姐,便跑出来想看看她的,却没成想,在厢房外头,瞧见哑巴在给小姐上药的一幕。他看的正入神,身边小婢女也凑上来,小声的道:“小姐她……”
老仆怕她说错话,赶紧将她拉到一边,“不该你说的,最好别说,只当没看见就是了,小姐的脾气犟,得顺着来,今儿这事你只当没看见,知道不?”
小婢女使劲点点头,只要小姐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要她怎么做都成。
老仆站在院里,看了看头顶的天,长舒口气,但愿小姐这回真找对了人,哑巴虽说没背景,身体还有缺陷,但他活了这么久,自认为不会看错人。哑巴跟那姓李的小子在某些方面,还挺相似,都是能担当的男人,只可惜姓名李的小子有媳妇也有孩子,再怎么着也不该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嘛!
***
这边说着李元青,那边李元青也跟哑巴干着同样的事,帮着麦芽上药,看她脸上的抓痕,可把李元青心疼坏了。
林翠也跟李远拉回家去了,至于二妞,倒也没什么大事,经过这一架,她骨子里那泼辣的基因,又蹭蹭往上窜,要不了多久,她在这庄县城里,绝对是吵架中的霸主。
麦芽小心的瞧着相公的脸色,看他眉头皱紧紧的,便扯着他的袖子,跟他娇声问道:“相公,你还生气吗?别这样嘛,我也是看不过去,才帮着打架的,也不是我主动挑出来的,难不成,你要我看着二妞被她们欺负吗?”
李元青搁下药膏,神态很严肃,“以后不许再跟人打架了,万一哪天碰上个狠的,那亏可就吃大了。”
麦芽好笑道:“你以为我是好斗份子呢,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我哪有那么多闲功夫,去跟人打架,今儿的事,你得去找黄大全,是他跟铁穆兰撞上的,要不然还没这事呢!”
说起黄大全,李元青也想起他们本来要谈的事情,“大全还在院子里坐着呢,那我先出去了,你……”
“我把牛牛哄睡一觉,等下就去做晚饭,”麦芽知道他又要啰嗦,便提前打断他的话。
李元青俯身在她跟牛牛的脸上各亲了一下,这才转身出去。
院子里,黄大全郁闷的坐在那,手里拿了根烧火的小棍子,在地上划啊划。真是倒霉到家了,好端端的走个路,也能碰上麻烦,看来他哪天真要好好去上个香,拜拜菩萨。
李元青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咋了,在想什么呢!”
黄大全抬头见是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扔了小木棍,从怀里掏出个文书,“别的事不说,咱们还是先来研究下这批发市场的事,这个比较要紧。”
李元青接过他拿来的公文,看见上面有县老爷的印章,大致的内容是划定了批发市场的面积,以及位置。黄大全等他细细看完了,才道:“按着县老爷的意思,他是想把这活交给咱们干,省得三天两头的事情都到衙门找他,至于怎么个干法,我也跟他谈了,我说要不就按着承包荒地的法子,咱们选个合适的地方,把它买下来,之后要建什么,怎么建,那都是咱们的事,等以后市场做起来了,咱们按着地税往上交钱,租赁的商户也按着商税交,还不是跟开店做生意一样吗?如此一来,县老爷省了事,还能为县衙增加收入,我一说,他就同意了,你看怎么样?”这承包荒地的法子,他们几家早就尝试过了,而且今年也尝到了甜头,黄大全胆子也大了,不然他哪敢擅自做主。
李元青想了下,还是晚上找陈二顺他们一起商议。如果他们真要合力买地,就得集中力量,不然那么多的银子,他跟黄大全也拿不出。
麦芽在屋里休息了一会,也把牛牛哄睡着了,她换了件衣服,把头发重新梳理了下,才出门去做晚饭。
李元青到厨房来说,晚上想叫大家伙一起过来吃饭,让她晚上多烧几个菜,麦芽想着那天秦语堂追着花娘去了,也不知结果怎样,便让他回来的时候,一定得把他们两个叫来。
因为快到冬季了,能吃的新鲜蔬菜不多。麦芽便做了两个锅子,待会烫了菜吃。兔子肉还在老家,这边可没有,好在厨房里还有宰杀好的小公鸡,是早上买的,中午没烧。她想着干脆做个干锅鸡公煲,做法跟烧干锅兔肉差不多,只是把兔子肉换成鸡肉了而已。另外一个锅子,她也懒得烧,再说,就是现炖也来不及了,她便让小二去老爹的店里,端个老母鸡汤。如今是古代,这老母鸡绝不会掺半点假,都是货真价实,养了一年以上的母鸡,炖的汤,上面油都漂都厚的一层。
晚上把老爹跟田氏都叫过来吃饭,也等于是付他们老母鸡的钱。
小二也习惯了,每回去临仙楼端菜,都带着钱去的,可每回钱又都给带了回来,久而久之,带钱也就是摆设,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这头亏了,那头又赚了,没必要算的那么清,如果真要掰扯起来,临仙楼好些烧菜的菜谱,还是麦芽提供的呢,要是没这菜谱,临仙楼的生意,哪里能这样火。
小二动作快,没一会就从临仙楼端着菜回来了,一手提着装老母鸡汤的食盒,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呢!
麦芽接过食盒,笑道:“哟,你还买了别的菜呀?”
小二放下死沉食盒,喘着气道:“哪是我买的,是陈二叔送的,他说既然晚上请他吃饭,没下酒菜可不行,所以就切了几样卤肉,一并让我带过来了。”
麦芽打开食盒,瞧见上面一层是卤猪耳朵,切的很细,摆的好看,中间一层是卤牛肉,也都切成薄片,码放整齐,最下面一层卤的花生米,麦芽捻了个花生米尝尝。嗯!花生爽脆,虽在卤水里煮过,却不失生脆的口感,而且卤汁味道也浓郁,陈二顺这卤肉生意算是做到了极致,他也找到窍门了。临仙楼最近的生意,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若是赶上饭点,若是不提前订位子,去了都没地方可坐。
吃晚饭的时候,花娘先来的,她一来,麦芽便瞧出她脸上的笑,带了点羞涩,还带了点抑制不住的喜色。麦芽故作没看见她脸上的喜色,平平静静的问她近况怎么样,花圃的生意如何,连她身子的情况都问了,就是不问她跟秦语堂的事。
这可把花娘急坏了,她抱着牛牛,跟在麦芽后面,麦芽去菜园挖青蒜,她也跟着,麦芽下锅洞烧火,她干脆抱着牛牛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一副就等着你问的模样,看的麦芽最终忍俊不禁,抱拳求饶,“行了行了,我斗不过你,快说说吧,你跟牛牛他干爹咋样了?那天你没有真去跳河吧?”
见她问到点子上了,花娘也不看她,而是把牛牛搁在腿上,对着牛牛一阵猛亲,眼睛看着牛牛,对她道:“跳自然是要跳的了,没能淹死,可不能怪我,谁让现在是枯水季的,那小河里的水,连鸭子都蹚不过来,再何况是我了。”
麦芽想到那样的场景,也是,她倒把季节给忘了,本来河水就浅,加之还是枯水季,哪来的水给她跳河,不过只要戏演足了,作用还是一样滴,“这样说来,你也没跳成?”
花娘笑的合不拢嘴,摇头晃胸的念道:“是没跳成,不过秦语堂那家伙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把我抱着,不让我跳,也是他一惯了解我的性子,知道我性子犟,如果当时他真不管不顾的离我而去,这河,我是跳定了,城外的河多呢,这里的跳不成,不代表不可以另找条小河嘛!”
这一点,麦芽也料到了,以花娘的性子,她确实干的出来,不过她好奇的还不是这个,“之后呢?他拦着,你没跳成,然后就这样回来了?”
花娘一撅嘴,“当然不是,前面都做足了,后面的,当然也得做足了才行。”
河虽然没跳成,可花娘当时闹的也凶,后来还把附近干活的村民吸引了过来,人家也以为她要跳河,都好心的过来劝说。因为秦语堂时常在附近走动,很人也都认得他。见他抱着个要跳河的女人,这里头,可以想像的空间实在太大了,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见着人越围越多,秦语堂急的满头是汗,不得已,只能把花娘抱起来,往回赶。
花娘吓了一跳,慌忙搂着他的脖子。这是他俩认得几年以来,最亲近的一次。花娘悄悄观察他的侧脸,看着看着,便入了迷,看进眼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秦语堂一路将她抱回县城门口,往来的行人还挺多,他不得不把花娘放下,正准备开口,催她自己走的,可一扭头,看着花娘低着头,两手搓着自己的衣角,脸上的神情,被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看不清。
秦语堂叹了气,道:“到县城了,走吧,我先把你送回家。”
“啊?哦……”乍一听见他讲话,花娘猛的抬起头,眼里的神色却是迷茫的。
看着她这副模样,秦语堂无奈的摇摇头,刚走了没几步,再一扭头,见她又低下头,站在那也不知在想啥。秦语堂喊了她两声,见她还是不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又走回去,拉起她的手,领着她往县城里去。
花娘默默被他牵着走,也不吭声,只是在秦语堂看不见的时候,抬起头,对着的背影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原来只要她不那么聪明,不那么精灵,就能得到他的关注,得到他的庇护。
到了花房,秦语堂又叮嘱王妈妈好生照看她,最好熬些姜汤给她驱驱寒气,在外面吹了一下午的冷风,怕她受不住。
麦芽十分鄙夷的对着花娘,开玩笑的道:“你还真是诡计多端,秦大哥他也真是可怜,再怎么样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我估摸着,这会要是突然杀出个女子要跟你抢人,你还不得发疯!”
这个问题,花娘倒不担心,“我费了这样大的劲才把他搞定,谁要是敢窥视我的男人,看我不打得她满地找牙!”
麦芽禁不住笑道:“你呀,也就是嘴硬心软,明明心里善的跟什么似的,面上还装的那样凶,待会秦大哥来了,你可得好好演,直到把他弄到手为止,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只要使个眼色就成了。”
花娘呵呵的笑,“我现在呢,就好比刚入门,是得多多努力,才能走进去,不过啊,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也就没啥了。”
林翠抱着冬冬进到厨房,脸色有些苍白,看她俩笑的欢快,便问道:“你俩在笑啥,我从老远就听到了。”
花娘也抱着牛牛站起来,“我们在说,哪天看见铁穆兰,还得好好揍她一顿,谁叫她仗势欺人,以为别人都怕她,我说你们几个也真是的,打架也不说叫上我,光是你们几个过瘾了,我还没跟她打呢,”她把话岔开了,倒不是有意想瞒着林翠,只是不大好意思说罢了,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呢!
林翠微微一笑,“等下回再打架之前,我先叫停,再差人去叫你,你不来,我们就不动手,这样说可成了?”她说着话时,抱着冬冬就要顺势坐下。大锅里的菜冒出着热气,特别是干锅鸡味,油香的味道,就是盖上了,也掩不住。林翠才坐下,还没调好姿势呢,鼻端嗅到鸡肉的香味,竟然觉着胃里说不出的难受,熏的她直想吐。本来想忍忍,可是没忍住。她猛的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手揽着冬冬,一手捂着嘴巴,便跑到院子里了。
花娘看呆了,“她这是咋了,吃坏东西,闹肚子了?”
麦芽从锅灶后面站起来,瞧着林翠干呕的身影,慢慢笑道:“只怕是又有了。”
花娘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道:“冬冬才多大呀,她怎么就有了呢,天哪,真是可怕。”
按算,冬冬不过才几个月大,也还没断奶,林翠的身子怕也没恢复好,现在怀孕,可浊最好的时机。可是,说起来,这也不能怪林翠,要怪只能怪李远,谁叫他心急的,一点都没有李元青的忍性,只管自己快活,一点都不管娘子的身体。
林翠吐的有些狠,麦芽把冬冬接过来,让她去屋里躺一会,又问她晚上想吃啥。林翠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哪还吃得下东西。麦芽便说,去打些红糖水,给她润润口,等肚子饿的时候再给她单独做吃的。
李远得到消息,从前院跑回来,见着林翠苍白如纸的脸色,也是满心的自责。可是有都有了,现在还能咋办,肯定是要生下来的,难不成要打掉吗?且不说有没有精力养。光是打胎的风险,那绝不比生孩子小。
秦语堂来的时候,自然是要被请去,免费为林翠把脉。李远一直小心谨慎的站在一旁,李元青看他脸色凝重,无言的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花娘跟麦芽站在外头,瞧着还不懂事的冬冬,花娘啧啧摇头,“唉,你说咱们女人的命苦不苦,生孩子就跟鬼门关走一遭,可走一遭还不算完,不晓得哪天又得再走一遭,朝不保夕啊!”
麦芽看她一脸的颓丧,好笑道:“凡事不要往坏的一面去想嘛,就好比我现在,当初生孩子的确受了很多苦,可是每当看着牛牛的脸蛋,心便放开了,回头想想,之前受的那些苦,实在不值一提,再者说,如果能给自己爱的男人生娃,不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吗?”
花娘笑了,捏捏牛牛的小脸蛋,悄声道:“那是,如果我能生给他生个娃,就是受再多的苦,我也认了。”
麦芽见她一副心醉沉迷的模样,好像已经把娃儿都抱在怀里了似的,不禁为她心疼,这般的痴情,只盼秦语堂能明白才好。
秦语堂从屋里出来时,看着花娘笑的表情有些怪怪,搞的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跳河的后遗症呢!
麦芽关心林翠的情况,虽然她生过一个娃了,可那也不表示,就没问题。李远他们也都出来了,李远还把门关上,想让林翠休息一下,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林翠的情况。看着秦语堂那副僵尸脸,他总觉着心悬在半空,落不下地。
秦语堂看他们都一副担忧的模样,赶忙收起自己的僵尸脸,平静着道:“她没事,虽然生头一胎的亏空还没补回来,但影响也不是很大,只要从现在开始多注意调养,让她多休息,会累着腰的活,都不要干,我再开几副调养的药,帮她补一下。”
麦芽打断他,不让他继续往下说,“既然好好的,干嘛要用药补,是药三分毒,回头我多熬些有营养的粥,做清淡些,不也是一样的吗?”
李氏一直自从身体好些了之后,便在客栈里帮着干点活,刚才秦语堂过来看病时,她正在前面,帮着小二招呼客人,田氏带着小娃也有前头,两个人便说了会话,也因为担心林翠的情况,所以二人一块往后院来了,刚一踏进院子,就听见麦芽说的话,忙举手表示同意。这话不错,是药三分毒,远没有食补来的好,回头让李远隔一天买只鲫鱼,隔一天买些排骨,多炖些清淡的汤,或者干脆熬些八宝粥,这才是大补的最佳方法。
秦语堂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反正她们都是生过娃的,有些话,他点到即可,不用再多操什么心。
见着林翠的情况稳定下来,李元青便招呼大家去吃饭,后面的事,吃过饭再说也不迟。
因为晚上吃饭的人多,厨房太小坐不下,李元青跟远便在后院收拾了间靠近厨房的空屋子,摆上大桌,拿上碗筷,便能做餐厅使用了。
林虎回了老家,试考完了,也快过年了,便回家帮着家里干干活。也是上回跟着林翠一起回去的,只怕要过了年才会回来,少了他饭桌都冷清许多。
吃饭的时候,本来说好不谈正事,可黄大全还是忍不住要畅想一下,批发市场建起来后的蓝图,那样的热闹场景,光想着都叫人觉着兴奋。
陈二顺嚷嚷道:“到时候咱们也买下几个铺面,大全啊,你那四方货栈可以再弄个门面做批发,也省得街上的铺面摆那么多东西,哦,还得再弄个仓库,不然那么多东西,回头该没地方搁了。”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黄大全激动的直点头,“不错不错,我早就这样想了,街上的铺子面积太小了,最近村里又送来好些竹器,连我睡觉的屋子都摆满了,再摆下去,就该搁我炕上了。”
众人被他讲笑了,想想也是,入了深秋,农家里的活差不多都忙了,手巧的男人,就砍些竹子搁在家里,编些竹器,打发时间的同时,还能为家里增加些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不光是这些,还有秋季山上野生的山货,也都能拿来换钱,以前是不知道,所以没人上山捡,现在知道了,与其在家闲着,还不如上山捡山货呢。
什么地皮,什么草菇子,野生鸡头菇,还有板栗,总之,山里遍地都是宝,连采野菊花的都有。山里的野菊花,却不是山下随处可见的那些菊花可比的。
因为长在少人经过的山上,加上朝接露出,晚接雾,那菊花用来做药,或是泡茶,都是绝佳的饮品,有些卖相好的,甚至比上等的茶叶还贵。也因为有了田李两家的带动,做水果酒的人家也多了起来,反正那法子也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做出来的水果酒,现做现卖,用野果子泡出来的味道又不同,滋味千变万化,妙不可言。
秦语堂吃饭的时候话也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他们讲,他就是旁观而已。花娘话倒是挺多的,还直嚷嚷着,今晚吃的太多,回头要在县城里转几圈,也好消化一下。
麦芽提醒她,现在天黑的早,虽然这会时间不算晚,可外面漆黑一团,她一个姑娘家,不好这么晚了还出去逛,万一遇上登徒子,或是心存歹心的人,那可就糟了。
花娘却是满不在乎,只说在家附近转两圈,也不走远,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话讲到这里,麦芽也不吭声了,她看了看秦语堂,再看看笑容灿烂的花娘,当下什么都明白了。
果然,秦语堂听见她还要出去夜游,自然是一百个反对,可花娘却固执的不理他,还尽说些破罐子破摔的坏,叫秦语堂听着,也是百般不自在。
看着酒吃差不多了,花娘站起来,对在坐的人豪爽的挥挥手,“各位慢慢吃,一定要吃好喝好,我得先走了,不然王妈妈该担心了,哎呀,吃的好撑,麦芽,下回可不能再把菜做那么好吃,害的我都吃撑着了,不出去走两圈,就是回家也睡不着啊!”
田氏以为她真喝醉了,担忧道:“花娘啊,你一个人晚上走夜路不安全,要不我叫小二送你的一段,总好过你一个人回去吧!”
李氏也赞同她的话,“一定得送,要不我跟小二一块去送你,回头我再跟他一起回来。”
麦芽一听她俩说的话,这是要坏事啊,那哪行,得阻止。她干咳两声,直起腰,故作为难道:“哎呀,小二今晚好像挺忙的,刚才还看见他帮客人提行礼,等下还得打热水,真是的,今晚客人真多。”她说完,还不忘对李元青使眼色。
李元青正往嘴里夹着菜吃,乍一看见她使眼色,还有些纳闷的,但看看要走的花娘,以及坐着似动又非动的秦语堂,立马反应过来,“呃,对啊,今晚客人的确挺多的,我得赶紧吃了,不然等会小二忙不过来。”
田氏跟李氏起初还没闹明白,但秦语堂跟花娘的事,她们都知情,如果这样讲还不明白,那她们真要得老年痴呆了。
花娘直摆手,“不用不用,我不要人送,我自己能回去,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的,你们不用担心。”
陈二顺呵呵一笑,忽然道:“这有什么好争的,秦大夫跟花娘同路,等会让秦大夫送一程不就完了吗?真是的,为这小事你们还争议不休,来来,元青啊,再陪我喝一杯!”
他一句话,把每个人暗里的想法,都挑到台面上来了。也是,有些话说开了,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还能有多大?
秦语堂搁下筷子,站起来,道:“我也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花娘这边你们放心,我会把她送回去的。”
麦芽跟花娘偷偷笑了,而且花娘这会醉的更狠了,也不知真的是酒意上头,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总之,当秦语堂走到她身边时,她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扶着墙。看她这副模样,秦语堂只得架着她,揽着她的腰,只有这样才能拖着她走。
看着他俩走出客栈,相扶相持的身影。田氏安慰的长舒口气,感叹道:“真是好啊,花娘终于要达成所愿,终于要捂热那块石头喽!”
麦芽笑道:“那是自然,费了那么些的心计,若是再搞不定,可真就见鬼了。”
田氏戳戳她的额头,笑道:“看把你能的,跟着花娘一块设计秦大夫,小心回头他知道了,找你兴师问罪呢!”
“这有啥,到时候生米早都成了熟饭,他要找谁去?”既然敢做,她就不担心,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连花娘都搞不定秦语堂,那他可能真要一辈子打光棍喽!
田氏对闺女的话满不以为意,一转头看见黄大全闷头吃着饭,他倒是吃的挺香,一口接一口的扒着,好像饿了几百年似的,“嗳嗳,大全啊,你别光顾着吃饭,现在就差你的亲事没着落,可不能再等了,婶子回头再帮你物色几个,叫你过过目,你看咋样?”田氏敲着碗,问他道。
黄大全闷闷的抬起头,真是的,刚才明明说的是秦语堂,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要给他找媳妇。
陈二顺道:“要找,还得赶紧找,乘着现在年轻,赶紧寻个婆娘,你也就不用整天跟小六凑合着吃饭,回头把货栈后面的屋子再收拾一下,就能做新房了,娶个媳妇,你的生活起居也能有人照看着,不比你跟小六两个人搭伙过强吗?”
二妞跟如意一直是聚餐缺席者,如意天一黑就要睡觉,还非得娘亲陪着不可。她不来,王大庆自然也不会来的。如果二妞在这儿,肯定早把她哥骂上几千几万遍了,这么大人了,自家外甥女都会叫舅舅了,他倒好,连个媳妇的影子都没找着,这叫个什么事嘛!
黄大全搁下碗,擦了嘴巴,正色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店里还有事呢,就先走了,不用送哈。”
他这分明就是想落跑,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连李氏都看不下去了,替他娘着急啊,“我看这样吧,等你田婶挑着姑娘,我陪着你一块去相,不管能不能相中,你都得去瞧,若是瞧不上,那再说瞧不上的,反正不管怎么着,你得去相,就这样说定了,明儿就去。”
不等他反驳,田氏乐呵呵的道:“这样好,人哪,都得相处,只有相处了,才知道好不好,哪能光看一眼就判定是好是坏呢,你们说对吧?”
麦芽使劲点点头,也跟着起哄,“那当然了,就算不能相处个七八天,那也得聊聊天,说说话,这样……这样才能多了解一些。”
黄大全真觉着头皮发麻,跟她们几位求饶道:“各位就放过我吧,我对成亲这事压根就不感兴趣,再说了,我跟那些女的都不认识,能聊什么呀,说多了,人家还要怀疑我的居心呢!”
麦芽道:“这有什么,你可以问问人家的喜好,这样也能知道她们喜欢的是什么,有没有共同语言,那是聊出来,又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多了解一下,也无伤大雅,你怕什么呢!”
黄大全真是被她们打败了,好像不给他找个媳妇,这世界就不和谐了一样,他娶不娶媳妇,真有那么严重吗?其实,他找不找媳妇,真的不太重要,虽然他是家里的长子,可下面不是还有两个弟弟吗?现在没成亲,他还能往家里贴钱,一旦成了家,有了媳妇,再给黄氏钱,那就得偷着给了,
想着娶媳妇的种种可怕之处,黄大全正要开口谢绝她们几个好意的,可那一边,田氏正兴高采烈的跟李氏他们讨论着哪家姑娘长的好,哪家姑娘会干事,又是哪家姑娘知礼数,根本没人要征询他的意见。
李元青瞧见他的沮丧之色,好心安慰道:“总归是要走这一遭的,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晚走不如早走,我这样说,你懂了没?”
黄大全白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当然这么说了,你娶了自己一心想着的女子,谁能跟你比呀,我还是算了吧,现在的女娃太可怕,消受不起!”光看他身边这些女子,就知道女人有多可怕了。二妞性子像炮仗,也只有一声不吭的王大庆能受得了她。林翠身子太柔弱,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不舒服,他可没有李远的耐性,整日的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至于花娘跟铁穆兰,那就更不用说了,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啊!
他这样想着,却忽略了自己内心的某一处,也自动过滤了某些人。有些事,有些人,不提也罢,只当自己不知道,随风而过。
田氏这回是动了真格,也不去找媒婆,她通过临仙楼的伙计,让他们把相识的亲戚,或是姐妹,统统介绍过来,要是本身就在县城的,那就更好办了,她先去看一眼,如果不在,也不是啥难事,现如今往来县城也方便,只说让她们进城采买东西,也就是了。
这一日,临仙楼的账房先生,找到田氏,“夫人……”
田氏坐在临仙楼的后院,抱着小狗娃,在那晒太阳,见着老账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您老要是有事,尽管说就是了,不必吞吞吐吐的,坐下讲吧!”
“嗳,好好,”老账房也不客气,自己端了个板凳过来坐下,本来还不好意思说的,但想着就是不成功,那也没啥,不就是自己费了张脸皮嘛!
他筹措了下才道:“是这样的,我听说,您最近在给四方货栈的小掌柜介绍媳妇。”
“哟,您家是不是也有合适的女娃子呀?是不是亲的都无所谓,反正只管让他们见上一面,要是不成,便只当没发生,你瞧瞧,我这不是也没去找媒婆吗?少了媒婆那张嘴,省了好多闲话呢!”
她这话,老账房很是赞同,“那是自然,我最讨厌媒婆了,你说说,两个小娃子相亲,能相中就成亲,不能相中,就权当没这回事,你说能有多大的事,可这事要是到了媒婆的嘴里,指不定说的有多难听呢!”
媒婆是叫人又爱又恨的一种人,当你需要她做媒时,自然是爱她的,巴不得她赶快来家里做媒,可如果亲事没成,那媒婆的脸可就不好看了,若是再把她得罪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转天就得传的大街小巷都是,到那时,女娃的名誉也就毁在她手里了。
田氏听他的意思,便心知,他家里那个,也是个难解决的主。
果不其然,老账房一提起自家闺女,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倒不是他闺长的有多难看,或者有残疾啥的。恰恰相反,他家闺女长的挺标致,是家里的老小,没少娇惯。因为老账房自己识字,所以小的时候,便也教了女儿兰英识字。虽然识的不多,可在女娃子中间,她也算是高学历。
成年之后,兰英便跟着爹爹一并在县城里头做学徒,她学的裁缝,过了两年,借钱自己开了家布庄,卖布,也卖些小衣服小鞋啥的,生意也没有多红火,但比种地强。
田氏听他老账房的话,啧啧道:“你家兰英真是能干,居然还自己开了店,哎哟,这事以前你咋没说过呢!有个这样能干的闺女,您下半辈子也享福了。”
一提自己的闺女兰英,老账房是喜忧参半。听着田氏夸赞自己的女儿,他自然是有喜也有忧。原因无他,兰英太能干了,能干的女子都极有主见,包括自己的终身大事,死活也不尊父母之命,她自己的夫婿,自然得自己来选。
可她眼界高,乡下种地的男娃她看不上眼,县城里的男娃,很少有年纪轻轻自己就开店赚钱的,要不就是给人家当伙计,要不就是依仗着家里有钱有背景,好比宏宝这样的。
所以选来选去,都快过了婚配的年纪,也愣是没选好。这下可把老账房急的不轻,要知道男娃可以等,女娃等不得啊,不能叫人说成嫁不出去,那人可丢大发了。
田氏听完老账房的话,心里便有底了,想来兰英跟黄大全都有着同样的问题,两人都是眼界高,一般人看不上,看上的,都不是一般人。不过,见见总归没坏处。
想到此处,黄氏道:“那便见见吧,回头跟你闺女说一声,也不用说的多明白,你只说让她到四方货栈买些东西,顺便瞧瞧,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