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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她看着他,看着他斜靠床头眉目如画,看着他容色寂静眼神淡漠,看着他如笼罩迷雾般幻灭而美到极致惊心动魄。看着他于沉默中缓缓抬头,那双比女子更美的眼睛对上自己的双眸。
“我——”
她忽然别开头,“别说了,我不想听。”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切早已注定不是吗?是她太傻,一直都在自欺其人。
“萱萱。”
凤倾璃的声音很轻很静,轻得如一缕炊烟,静得如一丝清风,却又那般重若千斤的清晰回荡在她耳边,令她想要离去的步伐就那么僵硬在原地,驻足不前。
风声寂静,纱幔飘动,有醉人的冷香随着那纱幔起起伏伏,晃荡出迷蒙的梦靥。
她缓缓回身,见他独坐床头,于彩绣樱桃果子茜红连珠丝帐里悄然而静默,垂下的并蒂莲纹的床帘随着风荡起伏几乎淹没了他孤单的身影。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边立着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香案上有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香烟缭缭,催人欲睡。她将目光调开,看着朱红雕花窗台,红棱雕花长窗打开,院子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
百花琼琼而立,四周木林山水,合围环抱,唯中心一点空地。
她盯着那空地,忽然开口。
“桐君阁百花盛放却又孤芳自赏,徒不过最后寂寞凋零,黯然神伤。”
凤倾璃浑身一震,凝定的复杂双眸似乎破碎出一道裂缝,惨然而痛楚。
“萱萱…”
“种上蔷薇吧。”
她没有回头,只淡淡道:“如此清雅幽居之地,唯独差了那么一抹艳色。蔷薇,明丽而鲜艳,我最喜欢的花。”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不说话,只嘴角微微上扬着。
凤倾璃张了张嘴,最终点头。
“好。”
她扬唇,缓缓而笑,青春靓丽的容颜刹那令百花失色。
凤倾璃盯着她的笑容,却觉得心口有些酸楚。
“萱萱,我没有骗你。”
“嗯。”
她轻轻点头,“我知道。”
他又道:“从我亲眼看着我娘葬身火海而我无能为力开始,从我恍然无助被房梁砸断双腿绝望害怕开始,从我被亲生父亲折磨以至浑身伤痛双足不立开始,我就发誓我要报仇。我要让我所失去的所屈辱的一切,都用那些人的鲜血来祭奠。我要让所有人都记得当年那个在就九重宫闱帘幕深处不得不掩藏的‘三皇子’,尚在人间。我要为我娘平反冤屈,我要让那些隐藏在深宫帷幔后的血腥肮脏暴露在人前。我要——推倒那把至尊龙椅。”
他的声音一直很淡,很浅,很轻。像一个易折易破碎的、迷幻的梦。然而最后一句,如铁骑踏破兵马黄川,铿锵而来。沉而冷。冷,而寂。
秋明月的心,颤了颤。
凤倾璃抿唇,又低低道:“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秋明月忽然闭上了眼睛,“别再说了——”
“然而现在…”
他却打断她竟然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幽柔如月,却又染上了寂寞的寒霜。
“我不想做孤家寡人。”
秋明月浑身一震,目光里似有点点水光在无声无息的汇聚。
“萱萱。”
他长叹一声,凝眸看着她,苍白而又幸福的笑了笑。
“或许人都是这样,只有在拥有过后,才知道温暖的滋味,所以才不想失去。现在,我也不想失去你。”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低下了头,声音很低,也很静,带着永世不化的寂寞和惆怅。
秋明月却走了过去,暗影投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缓缓抬头,她俯身而下,四目相对。仿如有什么在云层里炸开又消失,又仿佛极寒的冰雪里裂开寒冰碎缝,晃出一只在雪地里盛放的寒梅,灼灼其华。
那艳光如此耀眼而摄魂,将他眼中唯一的冷静理智都驱散殆尽。他忽然伸出手,那般急切而急迫的拽她入怀,然后迫不及待的低头,吻上了她的水润红唇。
温柔的,急切的,压抑而深沉的,热烈而灼热的吻。
秋明月闭上眼睛,双手自动搭上他的脖子,缠绵的回吻。
纱帐内,他抱着她,她仰头,身躯扬成一个秀丽的弧度。墨色的发丝垂下,交缠而过。
结发,相守。
手指缓缓下滑,落到她的腰间。
她睁开眼睛,他也睁开眼。
一双如碧水清泉,一双如天山暮雪。一样的纯,一样的净,又一样的深而黑。
良久,他手指移开,重新抱着她,埋首在她颈项,努力压抑着跳跃激荡的心弦。
秋明月不说话,清明的眸子刹那的迷茫已经退却。
“为什么停下?”
他不是一直都想要她么?刚才那般情况,他若是真的想…她不会拒绝的。
凤倾璃闷闷道:“还不到时候。”
“嗯?”
不到时候?
凤倾璃深深吸气,目光灼亮而坚决。
“我要站起来,才配拥有你。”
秋明月心里一动,“你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些。”
“我知道。”
凤倾璃半闭着眼睛,道:“可我还是想给你最好的一切。”
秋明月不说话了,只是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微微有些疼痛,为他此刻的体贴和温柔。突然又想,计较些什么呢?早在她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不是吗?既然如此,又去追究那许多干什么?难道最初知道了他的身世,她便不嫁了么?
会的,她还是会嫁给他。不为其他,只为那颗砰然跳动的心。
“萱萱,我不想做皇帝,一点都不想,我只想要报仇。”
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我更不想置你于你那肮脏龌龊的宫廷之中。这些年来,我伪装隐忍,韬光养晦,只是为了报仇。我娘的衣冠冢,不能葬在皇陵。她的名字,不该刻在凤氏族谱上,那只会侮辱了她。”
秋明月深呼一口气,她理解。
“你曾经说过,凤倾玥答应一生帮你。那么,也不用赔上自己的终生幸福吧?”
凤倾璃眼神波光泯灭,“即使不是为我,他也不会娶妻。”
秋明月一愣,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为什么?”
凤倾璃却没有看他,声音也似从远方飘来,带着寒冷的寂寞。
“你是不是觉得他冷心冷血,淡漠绝情?”
“难道不是?”
她反问。
凤倾璃深深看她,轻声道:“绝情,有时候胜过多情。”
不知怎的,秋明月总觉得,凤倾璃这句话有些异样。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抓住,就听他道:“你不绝代柏云那样的人,世间鲜少有能配得上他的女子么?”
“确实。”
秋明月面无表情,“这世上又有谁能够算计得过他呢?他那样的人,日后的妻子若没有足够的雅量和包容,以及寻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只怕一生也别想走进他的心。所以…”
她忽然笑了笑,“倒不如不要祸害了别人。”
凤倾璃眼神有些高深莫测,状似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他若是听了你这番话会如何。”
秋明月假装没有听见,道:“只是那馨怡公主可要惨了,心系这样的男子,如若不能得到他的心,就得痛苦一辈子。”她忽然有些同情起郑馨怡来。那个高傲的女子,自以为得到同样高傲的凤倾玥的眷顾。殊不知,蓦然回首,那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而已。这场群雄的角逐,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棋子。
“洛王还有几日回京?”
她问。
“最迟不过三日。”
“那么也就是说,三日以后宫中就会举办宴会?”
“对。”
凤倾璃点头,“如若我猜得不错,宫宴之时,若无意外,皇祖母就会宣布郑馨怡和柏云的婚事。”
秋明月莞尔一笑,“我很期待。”
期待好戏的来临。
凤倾璃只是淡淡的笑着,眼角却有些说不出的悲和寂寞。
时间又匆匆过去三日,这三天以来,秋明月一心只照顾凤倾璃,不理会窗外任何事。不,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上次她命人给府中几位主子送去了花茶。荣太妃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让人丢了。说怕吃了她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会中毒。凤倾漓知道后当即就沉了脸,秋明月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只是尽一个做孙媳的孝道,至于荣太妃接不接受,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凤倾璃猜测那般,三日后洛王进京了。秋明月没有出门去看,只是后来听楚玉盈说,那日街上繁华热闹,百姓家道欢呼。皇上让大皇子带领文武百官在门口相迎,可谓给足了洛王面子。
这般的荣宠,让朝中之人唏嘘羡慕。然秋明月却知道,一朝君主一朝臣。盛极必衰,越慢盈亏。君主对臣子过度的荣宠,代表的不是繁华,而是没落。而且是,带着血腥的没落。尤其是,如孝仁帝那样酷爱权势甚至都可以冷眼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葬身火海的人,怎容许一个臣子在他枕塌安睡?
所以洛王此次进京,就再也别想安然活着走出京城。
当晚,宫中传来圣旨,孝仁帝为庆洛王回京,特举办宫宴,为洛王以及馨怡公主接风洗尘,百官偕同家眷都要参加。
桐君阁,凤倾璃刚喝了药。秋明月扶着他坐在轮椅上,脸上不无担心。
“我看你还是不要进宫了,这身子还没好…”
凤倾璃笑笑,“你这么细心的照顾,我已经好了大半了。宫中圣旨已下,抗旨不尊会给整个王府带来杀身之祸。洛王不是好像与的,他一定会抓着这个把柄不放。放心吧,只是参加宫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秋明月给他束好腰带,然后站起来,有些抱怨道。
“明知道今天的宫宴不简单,何必去趟那浑水?”
“不趟也得趟,何况,你不是一向喜欢看好戏吗?如今这么好个机会,不看白不看。”
他打量着秋明月的装扮,她穿着浅粉色素樱广袖长衣,白底黄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金束腰,腰间一枚赤金盘螭朝阳五凤原因罗圈并扣合如意堆绣荷包。足下一双软缎绣花鞋,极浅的烟霞色夹金丝线,鞋尖上绣的蝴蝶,蝶翅上缀有细小的银珠,款不信来微有玲玲声,步步生莲。珠圆玉容,明光霞瑞,冰肌玉骨,一笑倾城。
凤倾璃眯了眯眼,突然吩咐。
“红萼,去把世子妃的命服拿来。”
红萼一愣,下意识的看向秋明月。秋明月微微蹙眉,片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去拿来吧。”
宫宴场合,所有命妇都得着诰命服饰,否则便是对天家的不敬。
“是。”
当初那一品贵爵的命服赐下来,秋明月就让人给放到了压箱底,一直没有穿过,如今倒是有机会穿了。
不一会儿红萼就捧着那套宫装回来了,大红色织锦长衣,上面用金丝线绣着牡丹,腰带系有宝石玉粹,肩带垂下明黄色丝绦,衣袖宽大而张扬,做工细致而华美。只这一件衣服,怕是价值千金。
当这件衣服穿在秋明月身上的时候,本以为与她淡然出尘的气质不相符的大红色竟然与她艳丽绝美的容颜相得益彰。无论是做工用料还是绣纹配饰,仿佛就是天生给她打造的一般。雪色的手腕上再戴上三色彤手镯,碧绿发钗卸下,换上了镶珊瑚红蓝宝赤金孔雀衔珠步摇,雨额前一排珠翠间碰撞银铃清脆悦耳。美如白天鹅的脖子上也戴着夜雨霖铃链,耳垂上一对玥恋祺梦耳环,透明晶亮,美如幻境。
足下也换上了一双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子,富贵而奢华,浑身上下都尽显高贵绝美。
当她从屏风后出来,凤倾璃看到这样的她,简直移不开眼睛。喃喃道:“太美了,萱萱,我后悔了。”
“嗯?”
秋明月不解。
凤倾璃拉过她的手,眼睛黏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幽怨。
“我不想这么美的你被其他人窥视,要不然你还是重新换上刚才那套衣服吧。我觉得和你的气质更为相符一些。”
红萼和醉文在旁边捂唇偷笑,从没发现,原来世子也这么可爱。
秋明月无语,“刚才可是你让我这样穿的。现在又让我换回来,我有病差不多。”
她眼波一转,流动的流光溢彩比头上的步摇还要华美闪烁。
“何况今日盛宴,我怎么着不能寒酸而去不是?没的给王府丢了脸。再说了,我穿着这套宫装,人家才会对我的身份顾忌而不敢肆意挑衅。”
凤倾璃有些郁卒,“可是…”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再换就要误了时辰了。走吧,待会儿去晚了祖母只怕又要不高兴了。”
秋明月打断他,今日宫宴,荣太妃也是要参加的。她有些期待,荣太妃和太后的碰撞,会发生什么事。
凤倾璃无奈,只得郁闷的闭嘴不言。秋明月走到他身后,推着他出去。门外的丫鬟见到盛装的秋明月,都齐齐睁大了眼睛,满眼的惊艳和震撼。记忆之中,世子妃总是身著素淡,也不爱化妆,仍旧是美得不可方物。甚至好多人都觉得,世子妃气质出众,就不该被那些锦衣罗华繁重玉器所掩盖。没想到,今日这样一打扮,更是华贵得让人屏住了呼吸,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成为了她的陪衬。
一路走过来,王府的丫鬟下人全都如呆愣了的木头,愣愣的看着秋明月走过。直至那么倩影离去,仍旧回不过神来。秋明月有些后悔了,今日宫宴,自己穿成这样,只怕又要徒惹嫉妒了。
走到二门处,见荣太妃等人已经到了,人人都盛装而行,听到脚步声,齐齐转过头来,都愣了一下。凤倾霖腼腆的笑着,“二嫂这身装扮,今夜只怕要艳冠群芳了。”
凤倾雅眼神闪了闪,天真道:“是啊,都说人靠衣装,果然呢,二嫂穿上这诰命服,当真贵气逼人呢。”
这是讽刺她无颜无光,不过是借了这身诰命服的光?这凤倾雅果真小孩儿心性,什么都要争个第一。不过想来也是,她是王府的嫡女,又自幼生得美貌,众星捧月的长大,谁敢让她黯然失色?如今见了自己,自然心里不平衡。
楚玉盈笑着说道:“平素弟妹都穿着素淡,今日这样一打扮,真的是好生亮眼,刚才远远的走来,我还以为见到了仙女呢。”
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自她来到后就没有离开,那目光充满了炽热而占有,还带点愤怒和不甘。她知道,那是凤倾翔。心中有些厌恶。
凤倾璃淡淡开口了,“父王,人都到齐了,我们走吧。”
“嗯。”
秋明月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荣太妃,原以为她怎么着都会讽刺两句。却没想到,她一直就沉默以对,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神色也有些空茫和恍惚。
秋明月想到上次荣亲王和凤倾璃的谈话,听两人的口气,荣太妃应该是很讨厌进宫才是。她还以为,今日荣太妃会称病不进宫。没想到,她却…
二十年前她离开皇宫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座皇城里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血腥秘密?
突然又想起了曾经位居欣华宫旁的凤栖宫,前皇后的宫殿。那座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宫殿,除了那一场大火,曾经还发生了什么?前朝那些纠缠了一百年的秘密,于今日时局究竟又有何影响?
马车缓缓而行,初春的夜晚有些寒冷,秋明月靠在凤倾璃怀里,汲取那一丝温暖。
“晕车的话,就睡一会儿吧。”
“嗯。”
她闭上眼睛,却是没有一点睡意。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