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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昆的确如此想的。
喜宴筵席摆在前厅,男女宾客分席而开,足足摆了上百桌,山珍海味,四季时鲜,御厨烹饪好,由训练有素的丫环小子们络绎不绝地端上席,金盏玉壶、银盘翠碗并插着大朵并蒂莲的粉彩花觚错落有致地摆放于红楠木案桌上。
女宾主桌上,长公主满面春风,洋溢不住的喜色,看着大大的喜字,直觉得压在心底多年的石头总算放下了一些,昆哥儿总算成亲了,成亲就好,成亲就好,娶了妻,房里有人了,说不准就能留连个一二,自然会有了子嗣……
女眷们察言观色的本事均是一流,围着长公主,翻着花样敬酒说吉利话,气氛异常热闹。
男宾一厢,驸马任怀元满面喜色坐在首桌,与同桌的百里大学士、众侯爷、皇室宗亲及六部尚书等重量级人物们彼此寒暄,一片热闹。
素日喜宴最热闹的新郎席面上却一片安静,大红喜袍衬着新郎倌愈发的面似白玉,清冷如冰。
一众平辈论交的王侯世子们,对着新郎的冷脸举杯踌躇,不知这恭喜的话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不说,不好吧,总归大家都是来吃喜酒的,不道贺有些失礼,再说各家长辈都还在呢。道贺吧,瞅着新郎的脸色与成亲可搭不上边,万一惹怒了这位霸王,当场让人没脸岂不是犯不上?不过,这任子川一贯是个冷面瘫,谁知他现下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对照着主桌周围团团的恭喜道贺声,这边的场面愈显诡异。
坐在新郎倌旁边的定国公世子桑原桑成林一抬眼,看到他爹老国公在与任驸马问杯之际,冷冷地丢了记老子很生气要你好看的眼刀,正中他的面门。
桑成林心下发虚,牛不喝水我能强摁嘛!我又不是新郎倌,任子川是我兄弟又不是我儿子!我管得了吗?
气就气吧,大不了又被训诉顿或者挨两记板子,反正自己皮糙肉厚的不怕打!
正想着呢,又有一记眼色过来,桑成林抬头接目,只见上首的百里大学士闲闲地又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那目光如春风般温暖而和煦,桑成林顿觉手脚发冰,老爹不可怕,这百里大学士若要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很严重……不敢想!
桑原在桌底下狠踹了任昆一脚,都是因为这个混小子!
喜笑颜开举杯站了起来:“各位,今儿是子川大喜的日子,这喜酒得放开了喝,别这般秀气!莫非是这酒不够对味?我说,新郎倌,你也别黑着张脸,莫不是嫌哥几个彩礼上轻了?回头你到哥哥府上,看上什么你就搬什么,绝没二话!”
“来!来,满上,今儿可是大日子,不醉不归,哥几个都来敬新郎倌,谁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暗地里又伸手狠狠捅了捅一直木着脸不作声的任昆,冲他挑挑眉头,抬眼示意着:给哥个面子呗,给哥个面子!上面的老大们都看着呢,你小子若不识趣,看哥怎么下狠手收拾你!
在桑成林及要好的几个世家公子的有心哄闹下,新郎脸上的冰也化了,嘴角保持着若有若无的微翘弧度,众宾客的心落回原处,看上去喜庆就好,一时间推杯问盏,场面热热闹闹,进入高潮部分。
百里大学士年事已高,几杯下肚已觉不胜酒力,告辞离开,接着数位年纪大的侯爷宗亲们也陆续辞行,赴宴宾客均是人精,酒已半酣席已上全,功夫已然做足,见德高望重的百里大学士已告辞,亦跟风离席,接二连三辞归回府。
这厢男宾辞归,那厢女眷们自然需要同归,长公主虽觉得意犹未尽,却也有些累乏了,不再强留。
任怀元带着任昆亲自将够身份的宾客送出府门,任昆跟在任怀元身后,父子二人皆无言前行,府里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逶迤成线。
任昆忽然止步:“父亲慢走,儿子告退。”
任怀元停住脚,看着身前的分岔路没应声。
三条路,左边一条通往任怀元住的引凤居,右边一条是去任昆的浩然堂,亦是去水无痕的井梧轩,中间那条,通往内院。
任怀元静静地站了会儿,染了些许酒意的眸子愈显明亮又带了几分涩晦莫名。任昆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遂抬脚向右欲行。
“子川!”任怀元低声止住了他:“今天,也要回自己院子?”
任昆没言语。
任怀元看他的脸色已然明白,他根本早把正在新房中等待的新娘子抛到了脑后,或者说原本也没上心,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已经迎了亲拜了堂喝了喜酒陪了宾客,不管想不想,该做的我都做了,至于那个娶来的卫四小姐本就不该我的事,你们看着办吧……
唉!任怀元微微叹息:“为了你的亲事,多少人操碎了心!这亲事……卫大小姐故去……为父原以为就此作罢了,没想到卫府会有个四小姐嫁过来……”
谁说不是!这个卫家真是死缠烂打!明明人都死了,非得又弄出个姑娘!还是个养在道观里的!真当爷希罕他家不成!
任昆咬牙发狠,心里也知道,就算没了卫府攀亲,依着他那个公主娘的性子,一准儿还是会给他塞女人,娶妻成亲是必须的,不娶卫四就得娶张三或王二刘一什么的。
“为父没想到卫成风有女儿……他居然还留了个女儿。”
任怀元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唏嘘与感慨:“成风年少成名,才纵江南,人又生得风流倜傥,清俊无俦。想来他的女儿应该也是清雅不凡。”
这话任昆不爱听,卫成风是谁他不认识,卫成风的女儿他也不想知道,她是不是清雅不凡的,与他无关。
心下想着,面上便带出几分不耐,之前的酒意上翻,越发不逾。
“昔年卫三爷与我有数面之缘,他为人处事为父甚为欣赏。谁知他英年遇难,下落不明。卫氏既是故人之女,理当照应一二。”
任怀元平静而不容置喙:“公主殿下为了你的婚事,这些年寝食难安,如今你既已娶妻,大事已定,就不要为了些许小事大喜日子添不快。私底下你房中那点破事儿,为父不想管,也管不了,但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进来的正室,明正言顺的永安侯夫人,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份体面都必须得给!我也不要求你一个月不空新房,但今晚必须得去新房。以后依着大宅门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宿榴园!”
(~~~~话说,驸马是好人,锦言有个好爹!锦言要与任昆见面了,呵呵,天雷勾动火是木有滴~~~)